“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时候吧。”
温照月不愿意把气氛搞得太沉重,侧了侧身子,语气无谓。
应徐驰也侧坐,两人斜着面对面:“是你的……继父?”
温照月说:“我一般称呼他为那个傻逼。”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嘴角也嫌恶地撇了一下,应徐驰又想笑又难受:“那你父母都不知道吗?”
温照月耸了耸肩,道:“我爸多没谱,你也知道个大概,我爷爷年纪大了,我也不想让他操心,至于我妈,我告诉她了,但她说是我想多了,人家就是喜欢我,把我当成女儿,所以才摸摸我。”
她冲再次陷入沉默的应徐驰笑了下:“很难理解吧?但其实我能理解她,不是我圣母,就是我妈这个人吧,做人上限就到这儿了,拿身高来打个比方,有的人能长到一米八,有的人只能长到一米五,一米八的人也有一米五的时候,但一米五的人永远都只有一米五。她就是永远只有一米五的人,很多事情她可能一辈子都活不明白,也活不出来。要不然我爷爷也不能憋那么久,憋到我成年了才把钱交给我,所以其实我从小到大,过的都是普通人,甚至有点穷的生活。”
“但要说我妈真的傻到那个地步,我想大概也没有,她可能只是和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一样,装傻逃避罢了。我妈那会儿工资就三四千,我爸一分收入没有,学费是我爷爷给的,生活费我爷爷不敢给多,怕被我爸发现,反正在益城吧,三万有三万的活法,三千有三千的活法,日子倒是能过,只是紧巴巴。你说这种情况下,她如果承认那个男的对我动手动脚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又离婚?以后靠她一个人养我?她根本没有独立的能力,何况还要带着我,还得背负再次离婚的非议。为母不是都刚,多的是人懦弱,而且生活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凤凰涅盘浴火重生的,她承担不起真实的后果,所以她只能牺牲我,然后自欺欺人说是误会。”
“但你要说她不爱我吧,她离婚的时候又坚决要带走我,哪怕知道对她来说我是个累赘,她也没把我丢给我爸,撒手走了。”
温照月的眼睛慢慢垂了下来。
“而且在金钱方面,她对我尽力了。我高一那年,有一次她带我去逛街,因为她有一双上班穿的鞋子很旧了,要买一双新的,但女人逛街嘛,从来不按预定路线来的,我们什么都逛,逛到一家我那个年龄穿的牌子,那个牌子在平价里不便宜,我试了一件大衣,很好看很喜欢,但是价格上千,于是我脱下来了,因为这超过了我们两个人的总预算。”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我们班很多人都穿这个牌子。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知道这件外套对我们家来说太贵了,我是有点羡慕我的同学,但我没有非要不可。”
“可最后她还是给我买了外套,没有买她的鞋。我问她,那你的鞋子呢,她乐呵呵地说,算了,还能穿。但我妈这人其实挺爱美的,她下楼扔垃圾都得把衣服穿好看了。”
“所以你说她不爱我吗?”温照月眼神漫无目的地落在汽车中控的按键上,“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不是她不爱我,而是她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何况人本就是多面的,矛盾的,褪去母亲这一层身份,她也不过就是个内心荒芜,怯懦无能,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是在生活里挣扎的芸芸众生,我用什么立场去怪她呢。”
“只是那年我不满12岁,当她对我说出我想太多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从此我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
应徐驰只觉得心脏一揪一揪的,他想起之前在云顶,温照月处理同样的问题时,飒爽又大气,原来背后是这样的代价:“那后来,他还有对你动手动脚吗?”
“那之后我就所防范了,睡觉会反锁门,也不和他独处,后来上大学就搬出来自己住,和他再也没有见面了。”
发现气氛仍然不可控制地变沉重了,温照月的语气更加轻松:“其实今年暑假来京城之前,我带我妈去了一趟欧洲,去了她向往的巴黎,我给她买包,买项链,买她羡慕了好多年的奢侈品,因为我永远记得她放弃了她的鞋子,给我买了那件外套。可我也没办法像别的女孩子一样,逛街的时候挽着她的手臂,和她亲密无间,她甚至看不到我的朋友圈,我也永远不会和她说心里话,反正就维持这么一个平衡吧,我不指望她什么,能和她保持一个让我舒心的距离就行了。”
“所以你不愿意给那个男的定罪,是因为……”
“我不是不愿意。”温照月打断他,纠正道:“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如果我强行干预给那个男的定罪,让他受到惩罚,因此丢了工作,甚至离婚,然后呢,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别说什么变强大靠自己,要是撑起生活的担子那么容易,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命苦的人了。如果解决这个问题会给她们带来更大的困境,我又处理不了这个困境,就算我能处理,但也未必是对方想要的结果——所以我凭什么替她们选择呢?这样不是只有我一个外人觉得爽而已吗?我不想过完道德的嘴瘾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还觉得自己拯救了别人,我真是个好人。”
温照月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靠在车窗上,右手臂搭在窗沿边撑着自己的后脑勺,左手放在大腿上挠了两下,用看似随意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心中微妙的紧张,身处的空间温暖又封闭,身边的人温柔又耐心,她不小心就卸下了防备,暴露了太多自己。
不该深交,却越来越近。
忽然,应徐驰抓住她的左手,很轻地握了握:“有个女警官给那个小女孩儿留了联系方式,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给她打电话,也可以直接去局里找她。”
顿了顿,他说:“至少这个孩子以后不会求助无门,你帮到她了。”
温照月有一瞬间的眼热。
“谢谢。”她发自内心地说。
应徐驰问:“要不要去看看云朵?”
天知道,不久前他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动机不纯,而现在,他目的纯得不能再纯了,他只想做点什么,让这个令他心生欢喜的可爱女孩儿能开心一点。
是了,他喜欢温照月,不是因为她漂亮,聪明,勇敢,大方,而是因为她可爱。
所谓可爱,可以爱,值得爱。
温照月摇了摇头:“下次有时间再去吧。”
“好。”应徐驰不再多说,踩下油门送她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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