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储藏室的空气凝固着尘埃与药物残留的混合气息,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林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如同低沉的背景噪音,被意志力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边缘。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掌心下那片厚实温暖的皮毛上,以及皮毛之下,那一下下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将军侧躺在他身边,那条被绷带和简陋夹板包裹的后腿,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微微蜷曲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枕在林刚的大腿上,呼吸悠长而平稳,带着熟睡特有的轻微鼾声。几天前那狰狞的伤口,在碘伏的反复冲刷、止血粉的覆盖和抗生素的压制下,边缘的皮肉虽然依旧翻卷,但腐败的暗红已经褪去,呈现出一种带着生机的粉嫩。肿胀消退了大半,夹板固定下的骨位似乎也趋于稳定。最令人欣慰的是,它清醒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的痛苦风暴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疲惫的机警和全然的依赖。它甚至能尝试着用三条腿支撑身体,在林刚的鼓励下,在狭小的空间里笨拙地挪动几步,尾巴也能有力地摆动几下,发出短促而欢快的呜咽声。
生命的力量,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顽强地燃烧着,温暖着林刚几乎冰封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不惊扰将军的沉睡。肋下的钝痛随着动作传来,让他微微蹙眉。他拿起旁边还剩小半瓶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小口地啜饮着。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背包里还有几罐午餐肉和压缩饼干,是几天前从那家印着诡异“C.R.”符号的便利店拼死带回的补给。食物和水暂时无忧,将军的伤势也稳定向好,这本该是绝境中难得的喘息之机。
然而,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林刚的心头,挥之不去。
那个符号。“C.R.”。
它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印在记忆里。宠物医院急救箱底部隐秘的涂鸦,便利店墙壁上那刺眼的血红色喷绘……绝非巧合!它如同幽灵的标记,渗透在这座死城的角落。代表着什么?监控?某种筛选机制?还是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如同蜘蛛般潜伏在废墟的阴影里,编织着不为人知的网?
铁山、小雅、小树……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是否落入了这张网?那只超越理解、如同移动天灾般的巨型僵尸,是否也是这张网的“产物”?甚至……将军的受伤,自己的每一次险死还生,是否都在某个冰冷视线的注视之下?
未知的恐惧,远比看得见的利爪更令人窒息。
林刚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废墟中撞运气。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C.R.”,需要知道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图书馆!这座知识的堡垒,虽然早已荒废,但或许在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在那些散落的报纸、杂志或城市档案里,能找到一丝线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星。他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将军。它需要静养,不能移动。储藏室的门足够厚重,暂时还算安全。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
林刚深吸一口气,忍着肋下的不适,极其缓慢地将将军的头从自己腿上移开,让它枕在一块相对柔软的帆布上。将军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噜了一声,但并未醒来。林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拿起那根作为拐杖和武器的木棍,以及那柄在储藏室找到的、一头磨尖的沉重金属矛。他将金属矛插在后腰的简易皮带上,方便随时取用。
他走到储藏室厚重的木门前,侧耳倾听了片刻。门外大厅一片死寂。那只盘踞在楼梯平台上的半身僵尸残骸,这几天异常“安静”,连那标志性的微弱“咕噜”声都很少传出,仿佛它的那点“活性”也即将耗尽。
林刚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惨白的光线混合着飞舞的尘埃涌入。大厅依旧狼藉,书海倾覆。他闪身而出,反手轻轻带上门,后背瞬间暴露在空旷的冰冷空气中,让每一根神经都再次绷紧。
他没有立刻走向可能存在资料的区域,而是紧贴着服务台冰冷的内壁,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了楼梯中段那个平台。几天前他制造的灰尘爆炸痕迹犹在,石质扶手上还残留着灰扑扑的印记。那堆代表着半身僵尸的“残骸”依旧瘫在那里,扭曲的姿势和几天前几乎一样。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破烂衣物,碎裂的石化下半身散落四周,腰部以上那残存的部分一动不动,那颗歪斜的头颅低垂着,半凸出来的灰白眼珠被耷拉下来的稀疏头发半遮半掩。
死寂。连那微弱的“咕噜”声也消失了。
难道……彻底僵化了?
林刚的心跳微微加速。他需要确认。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楼梯方向靠近几步,目光一眨不眨地钉在那堆残骸上。距离拉近到五六米,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舞动。
就在林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一丝,准备转身去搜寻资料时——
极其突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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