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终章:抚痕非改
午夜的地铁站台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墓穴。惨白的灯光在冰冷的瓷砖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最后一班列车如同疲惫的钢铁巨蟒,嘶鸣着滑入站台,车门洞开,吐出寥寥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乘客后,又恢复了死寂。陈默裹紧兜帽,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踏入最后一节几乎空无一人的车厢。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埃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气味。他缩在离驾驶室最远的角落,背靠着冰凉的金属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晶体上那道被诡异冰霜覆盖的紫色裂痕。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车厢——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蜷缩在对面座椅上、肩膀不断抽动的年轻女孩,一个靠着扶手打盹的中年男人,以及……在车厢最尽头,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就是他!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工装,身形瘦削,微微佝偻着背,像一株被风霜侵蚀的老树。他安静地坐着,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其中一个手掌里,似乎松松地握着一个深色的、不起眼的旧铃铛。他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眼神低垂,望着脚下晃动的车厢地板,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古井。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迫人的气息,普通得如同路边一块被遗忘的石头。
然而,当陈默的目光真正落在他身上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梵钟般低沉而悠远的方式,缓缓荡漾开来。没有恐惧,没有压迫,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宁静感。
在陈默的“视界”里,抚痕者的灵魂晶体清晰地呈现出来。
它并非完美无瑕。体积不大,甚至显得有些“单薄”,表面也布满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古老纹路,那是岁月和经历留下的沧桑印记。然而,与陈默见过的所有灵魂都截然不同的是——这块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柔和光泽。没有狰狞的裂痕,没有翻腾的毒雾,没有尖锐的凸起,也没有枯竭的凹陷。那些细密的古老纹路非但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而像大树的年轮,沉淀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通透与坚韧。
最核心的,是晶体内部流淌着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纯净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流。这能量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缓慢、稳定、充满韵律的方式在晶体内部和那些纹路间循环流淌,散发着一种生生不息、包容万象的宁静气息。陈默甚至能“感觉”到,当自己的目光(带着焦虑和伤痕)触及这块晶体时,自己灵魂晶体上那道被冰霜覆盖的紫色裂痕边缘,那层死寂的冰寒,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感!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暖意,如同早春第一缕穿透寒冰的阳光,极其微弱地渗透进来。
希望!如同溺水者终于触碰到坚实的堤岸!陈默几乎要激动地喊出来。他强忍着,拄着拐杖(此刻更像是支撑他精神的支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车厢尽头那个灰暗的身影走去。每一步,都离那温润如玉的灵魂光芒更近一点,每一步,都离摆脱那冰冷阴影侵蚀的可能更近一点!
就在他距离抚痕者仅剩三步之遥,嘴唇翕动,即将发出声音的刹那——
异变陡生!
“嘀嗒。”
那个冰冷、机械、非人的声音,如同丧钟,再次在他灵魂深处清晰地敲响!
这一次,声音不再轻微,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感和……贪婪的兴奋!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带着绝对“饥饿感”的洪流,如同万年冰川崩塌般,从陈默灵魂晶体最深处的那片阴影中狂暴地奔涌而出!它瞬间冲垮了陈默所有微弱的抵抗意志,如同最霸道的寄生虫接管了宿主的躯体!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眼白瞬间被一种浑浊的、仿佛沉淀了无数绝望的暗灰色所覆盖!
他伸出的手,不再是陈默的手。那手指僵硬、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不再是走向抚痕者,而是如同鹰爪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抚痕者的肩膀!目标,直指那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灵魂晶体!
“呃?!”抚痕者猛地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存在!他手中的旧铃铛下意识地想要举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涟漪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试图阻挡。
但太迟了!
“噗嗤——”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陈默的感知中炸响!那只被阴影操控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冷的黄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抚痕者仓促布下的精神屏障,狠狠“抓”在了他胸前的灵魂晶体上!
“不——!!!”陈默残存的意识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那冰冷的阴影洪流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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