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暮阳在高大的宫墙上拉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斜线,广阔的街道让风也有了流动的空间。
抚宁侯信步走出宫外,一直候着的俞熙同赶紧迎了上来:“父亲。”
“哎,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我呢?”
“是有人在等我们。”俞熙同抬起下巴示意停在前方路口的马车。
相府的马车宽敞舒适,三人落座也不显得丝毫拥挤,翁婿二人看着林致素,他郑重道歉道:“侯爷,对不住了,在这里将您请了上来。”
“林相最近行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
宰辅眼中是诚挚的愧色,道:“侯爷,我替芸和给你们道歉,风筝之事和她确有干系,是小女告诉了郾王侍妾关于神火飞鸦一事,并.....并提供了那位火器营老兵所在。”
车厢内的气氛陡然直下,翁婿二人的沉默比爆发更令人惶然,空气被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裴允信的声音冰冷:“林致素,这是第几次了,你身为人父可还能尽职尽责?”
林致素眉毛拧成一团:“唉,侯爷,我真是羞愧难当,只得在这马车里才有脸向您道歉,芸和您也是看着长大,小时候也是个好孩子,可是自从熙同和裴翊成亲之后她就性情大变,”他连连摇头,“连我这做父亲的都快不认识这个女儿了,实不相瞒,我甚至都请了太医为她诊治,唯恐她得了什么顽疾?”
俞熙同的声音同样刻板冷漠:“相爷最好是请太医再好好给她看一下,否则这样下去,相爷的官位怕有一日也会被牵连。”
“老夫惭愧呐!”林致素他长叹一声道:“侯爷您有所不知,我今日跟陛下也坦白了此事,自是被狠狠斥责,勒令我亲自给您致歉,其实陛下不用说我也会负荆请罪的,您想怎样责罚我都一力承担。”
裴允信两手放在腿上挺立端坐着,冷眼瞅着宰辅---皇上既然没有说要责罚林芸和,让我又如何再多说?
“子不养父之过,芸和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们夫妻俩有最大的责任。”
“是,是,惭愧。”
“你我都老了,他们的日子还长,皇上不会次次都像今日一样予你薄面,好好管教,否则定有大祸临头的一天。”
林致素一对隼目少见的流露出茫然,他叹息道:“实在不行,我会将芸和送出永都的。”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已经拐入了伯侯街,俞熙同冷冽道:“相爷,并非我危言耸听,三妹裴墀一定会杀芸和的。”
“你...?”
“大祸临头便是玉石俱焚。”
“俞熙同,岂可乱说!”林致素变了脸色。
“但我不会让三妹受这等委屈的,今日有我岳丈在场,请帮我带句话给芸和,如果她再执迷不悟,我愿以命换命与她共赴黄泉。”
面对斩钉截铁的警告,宰辅的威严瞬间回到了林致素的身上,对裴家的愧疚和歉意已经降到了第二位,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林芸和或者挑衅他的地位。
侯府已到,林致素一同下车,再次长揖躬身,抬起头时,二人高大的背影已经迈入了大门。
“师兄,师叔,师......”水生给这个拭汗又给那个扶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照顾哪个。
“不是,你们每次清毒都是这样吗,这个净素手这般厉害?师兄,来来,你靠在案榻上。小师叔,你怎么脸烫成这样,等一下我去倒水......”
水生八爪鱼一般手忙脚乱,倒好水突然发现周师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杯子就要冲过去,那杯子胡乱被放在桌子边缘,歪了下去......
水生心疼的给师兄擦着嘴角的血丝,周夜白虚弱的冲她笑了笑:“我没事,破旧立新总会有些波动,重新运一下气便好,小师叔,你还好吗?”
裴墀正在运转内力,周围的空气在轻微震动,泛起一圈圈涟漪,她的脸色红晕未消,漆黑瞳仁的边缘似乎扩张一些,幽深莫测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
水生突然意识到,好像没有听到茶杯摔下去碎裂的声音......
......她看向桌子,骇然震惊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那个瓷杯正保持着从桌边歪倒的样子,茶水倾泻飞溅,但一切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师......师......兄,”她战栗着,“你快看!”
“你快看!”她猛地回头扭过周夜白的脸,另一只手指向桌子。
周夜白的眼神一片茫然懵懂,他咂了咂嘴角血迹:“看什么?怎么了?”
那杯子安然无恙的立在桌子边缘,水生几步冲过去,里面的水恰恰就是她刚刚倒的高度,一滴未少。
她甩头赶紧去看小师叔,裴墀运气已经完毕,脸色如常,正拿过周夜的手给他搭脉。
水生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她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比划了半天挤出一句:“你们都没看到吗?啊,没看到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