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冰冷似铁。
林木生从窒息般的沉沦中猛然惊醒,却不是靠着胸腔的起伏,而是灵魂深处那一声穿透无数时空阻隔的撕裂般的哀嚎——来自他自己左臂烙印的尖叫!
意识如同被无数钩子从深渊里硬生生拖拽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枯骨寺崩毁后的乱石废墟,也不是熟悉的泥土草木。身下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带着锈蚀金属的腥气和古老泥土腐烂的湿冷。
他赫然躺在一块巨大的、布满龟裂纹路的青铜古碑之上!
碑体倾斜,大半截深深插入地面。露出的部分布满滑腻冰冷的青苔和流淌的暗绿铜锈。碑文极其诡异,并非人间任何一种文字,而是由极度扭曲的梵文符咒,与道家驱魔镇邪的云箓雷纹,以及一种如同枯骨交错般嶙峋尖锐的笔画杂交融合而成!它们像活物般在碑面上微微蠕动、闪烁,交织出一片充满亵渎感的低语。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汗毛倒竖。他挣扎着从冰冷的碑面上坐起,环顾四周——
天地仿佛被浸入一种混沌的灰墨之中。
视线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令人作呕的黑紫色苔原。这苔藓肥厚异常,质地如同腐败发涨的肉脂,层层叠叠,覆盖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地表、碎石、甚至远处低矮山丘的轮廓。更恐怖的是,这些肉脂般的苔藓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新鲜无比的……细小齿痕!仿佛有亿万万看不见的微小生物,正一刻不停地啃食着它们!随着齿痕的增多,一丝丝浓稠如鲜血、散发着腐坏甜腥的汁液,正从那些“伤口”中缓缓渗出、流淌,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无声地滑过苔藓表面,渗入下方更深沉的黑暗。
腥臭。无边无际的腐臭混合着铜锈的腥甜、苔藓汁液的怪异甜腥味,形成一种足以让肺叶痉挛的致命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抬头。没有天空。
或者说,那是一片凝固的、沉重的铅灰色粘液穹顶。它低垂着,仿佛触手可及,又如亘古不变的囚笼。在这片铅灰之中,并无日月星辰,唯有三道纵贯天穹的——巨大的、惨绿色的、如同被巨爪撕开的深渊裂痕!
这“裂痕”便是此地仅有的光源。
惨绿、幽暗、冰冷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不断地、缓慢地从这三道“饿鬼道痕”中扫射下来,来回舔舐着下方污浊的苔原大地。绿光扫过之处,那原本就微微蠕动的肥厚苔藓,骤然爆发出一种令人疯狂的、如同无数活物疯狂扭打撕咬般的剧烈蠕动!整个苔原的表面瞬间沸腾!更多的汁液被挤压榨出!更多的齿痕在绿光中隐现!伴随着无法分辨的、窸窸窣窣、连绵不绝的……咀嚼声!
林木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不是因为气味,而是因为手臂。
他的左手死死捂住左臂上方一点——那里,在枯骨寺废墟中刚刚浮现的,由污油烙印构成的滴血红莲图案,此刻像是通了高压电般,正在他皮肤下剧烈地搏动、抽搐!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空虚与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来自更深处——灵魂、精神、乃至构成他存在的本源!这股感觉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骨髓,又如同一张无形的巨口,将他整个存在猛然吸走,只剩下一个无法填满的、发出无声尖叫的空洞!
饿!
这不是凡俗意义上的饥饿。这不是腹中缺食的咕咕作响,不是胃袋紧缩的绞痛。这是一种来自存在本质的绝罚!仿佛他已经千年万年未曾汲取过任何维持“存在”所必须之物——空气变成了无味的真空,生命力如沙漏般疯狂流逝,就连意识本身都在被这绝对的“匮乏”所消磨、吞噬!
“嗬……呃啊……” 林木生身体剧烈地痉挛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青铜古碑粗糙冰冷的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汗水瞬间湿透破烂的衣物,不是热的,而是极致的虚脱寒冷。他低下头,目光艰难地扫过自己的身体。
视线猛地一颤。
他看到自己投射在青铜碑面和下方肥厚苔藓上的……影子!
那影子,不再是正常的、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变得异常浓稠、粘腻,如同最深沉的黑液直接泼洒、流淌在地!它在他脚下剧烈地翻滚、沸腾,边缘呈现出蠕动、撕裂般的不规则轮廓!更令人亡魂皆冒的是——在那翻滚的、如同墨池般的阴影表面,竟然清晰地、密密麻麻地浮凸出无数张……只有嘴唇和尖细密齿的微型口器!每一张嘴都在无声地、疯狂地开合着、撕咬着空气!仿佛他自身的存在正在被这异变的影子啃噬、分解!
林木生触电般收回目光,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更恐怖的是,当他因痛苦和惊骇抬起头,视线无意扫过远处那片苔原深处时——
景象彻底扭曲!
地平线的尽头,依稀可见一座古旧残破、毫无生气的镇子轮廓。
在常人眼中,那本该是凄凉衰败的人类聚落残骸。但此刻在林木生那被烙印和影子双重扭曲的视野里,行走在镇口道路上的、摇摇晃晃的几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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