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坟之外,崩塌的余波早已平息。
刑鬼那巨大的青铜身影,矗立在距离冰坟边缘百丈之遥的一片相对平整的玄冰平原上。
它覆盖全身的厚重铠甲,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纹,尤其是胸口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几乎贯穿了前胸后背,边缘处不断有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寒的黑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滴落在脚下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它手中那柄象征着阴律裁决的青铜铡刀,刀身之上原本流转不息、散发着刑杀煞气的暗红血符锁链,此刻黯淡无光,如同烧尽的香灰,甚至有几处出现了细微的断裂。
刀锋处,更是崩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缺口边缘萦绕着一丝难以驱散的、混合了枯油污秽与寒髓死寂的诡异气息。
两点猩红如血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冰坟核心——林木生被掩埋的位置。
冰冷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在它那非人的意识中翻腾。
猎物未死。
那蝼蚁般的逃犯,不仅未被冰佛核心的殉爆彻底湮灭,反而……以一种亵渎的方式,吞噬了冰髓佛最后的本源结晶!
更让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创伤!
青铜甲胄的裂痕深处,那股混合了枯油与寒髓的诡异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蛆,正不断侵蚀着它由纯粹阴律煞气构成的躯体本源,带来阵阵迟滞与虚弱感。
“逆乱…阴阳…窃…佛髓…”
“污…染…阴…躯…”
“当…受…九…幽…裂…魂…刑…”
刑鬼的意念充满了被蝼蚁亵渎的暴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那逃犯体内孕育的东西,正在发生某种它无法理解的、极其危险的蜕变!
那混合了油涡污秽与寒髓死寂的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厌恶与……威胁!
它巨大的青铜手掌缓缓握紧铡铡刀柄,刀身上黯淡的血符锁链微微亮起,试图凝聚力量。但胸口裂痕处传来的剧烈刺痛与本源侵蚀的迟滞感,让它动作一僵。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金属颤鸣,从它体内深处传来。那是阴律核心对它伤势的警告——本源受创过重,强行催动刑灭之力,恐有崩解之危!
刑鬼猩红的眼眸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那滔天的怒火被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它缓缓抬起头,覆盖着青铜面甲的头颅转向某个方向,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片刻后,它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受伤巨兽般的嘶鸣,充满了不甘与冰冷的杀意。
“标…记…永…锢…”
“待…吾…归…来…裂…汝…魂…髓…”
冰冷的意念如同最后的诅咒,烙印在这片冰原之上。
刑鬼巨大的身躯不再停留,它猛地转身,沉重的脚步踏在玄冰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每踏出一步,身形便虚幻一分,浓郁的黑气从铠甲裂缝中汹涌而出,将它庞大的身躯包裹。
几步之后,黑气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道细长的、如同墨线般的阴影,瞬间刺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原地冰面上几滴缓缓冻结的粘稠黑液,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铁腥煞气。
刑鬼退走,冰坟重归死寂。
然而,就在刑鬼消失后不久。
距离冰坟边缘不远,一片被巨大玄冰斜倚遮挡的阴影角落里,空气如同水波般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
一个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晕染而出,悄无声息地显现。
那是一个僧人。
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数个同色补丁的灰布僧衣。
僧衣浆洗得异常挺括,不见一丝褶皱。
他赤着双脚,脚掌干瘦如同枯枝,却异常干净,踩在冰冷的玄冰上,仿佛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面容。
并非想象中的慈眉善目,也非苦行僧的沧桑。
那张脸异常年轻,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光滑得不见一丝毛孔。五官轮廓清俊秀雅,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
然而,这样一张本该令人心折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平静,不是淡漠,而是一种彻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空洞与麻木。
尤其骇人的是,他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如同两口通往虚无的深井,没有任何光芒能够从中反射出来,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
无目僧。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以来便存在于这片冰原的雕塑。
灰白的僧衣在死寂的空气中纹丝不动。那双纯黑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器,穿透层层叠叠的玄冰障碍,无声地“注视”着冰坟深处,那被痂壳包裹、胸口一点暗光微弱搏动的林木生。
他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没有情绪,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特殊“器胚”般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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