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透纱帘时,我听见张鹭白在浴室刮胡子的声音。
电动剃须刀的嗡鸣混着水流声,像某种隐秘的晨间仪式。
我翻了个身,鼻尖蹭到枕头上残留的雪松气息。
他昨晚坚持睡在沙发上,理由是军区招待所的床"太小"。
"醒了?"
张鹭白从浴室探出头,下巴还沾着一点剃须泡沫。
水珠顺着他锁骨滑进白衬衫领口,在布料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我盯着那滴水珠的轨迹,直到他轻咳一声。
"原野刚发信息,"他低头凝视着我,"射击场九点开放。"
我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张医生要翘掉专家会诊?"
他动作一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昨天和原野比障碍赛..."
"赢得很轻松。"
"我讨厌所有让你受伤的人和事。"
张鹭白突然走近,带着薄荷剃须膏的凉意俯身,唇贴近耳垂低语:"包括原野。"
我轻笑,顺势勾住他垂落的领带:"那怎么办?把上校的双手直接砍断?"
他喉结滚动,呼吸骤然加重,却只是克制地捏了捏我的后颈。
"……穿外套,早上凉。"
——看,这就是张鹭白。
明明嫉妒得喉结发颤,却连一个早安吻都要等我主动。
军区射击场的清晨弥漫着硝烟与晨露混杂的气息。
金属靶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原野站在靶场中央,军靴碾碎了几颗碎石。
他抱着手臂,目光在我和张鹭白之间扫了个来回。
"我以为今天的测试只有裴小姐参加。"
他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张医生,会诊推迟了?"
张鹭白站在我身侧,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他没戴眼镜,目光比平时更锐利。
"改期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毕竟,我不太放心把未婚妻单独交给一个刚认识两天的男人。"
——未婚妻?
我侧头瞥他,指尖在他后腰轻轻一掐。
他却面不改色,甚至顺势扣住我的手腕,拇指在我掌心摩挲了一下,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原野嗤笑一声,从枪架上取下一把92式手枪,动作熟练地卸下弹匣检查。
"规则简单。"他头也不抬地把手枪扔过来,"二十五米速射,十发子弹。"
张鹭白突然截住半空中的枪。
金属在他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线,咔嗒一声弹匣归位。
"我和您比。"他说。
"张医生,射击可不是拿手术刀,万一走火伤了手——"
"不劳费心。"
张鹭白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医学院的野战救护训练包括枪械使用。"
远处传来士兵们的口哨声。
我倚在警戒线旁,故意添柴加火:"原野上校怕输?"
原野的眼神瞬间锐利。
他猛地拉开保险栓:"行啊,那就让张医生继续。"
张鹭白没说话,只是摘下腕表递给我。
表盘背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秒针走过表盘的声音像某种微型心跳。
第一轮,固定靶。
原野的射击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十发子弹几乎从一个弹孔穿过。
张鹭白却用了非常规的双手持枪姿势,成绩只比原野少一环。
"运气不错。"原野冷笑。
张鹭白重新装弹:"移动靶?"
第二轮,靶子开始不规则摆动。
原野的子弹追着靶心,像嗅到血腥的鲨鱼。
张鹭白却突然改变了节奏——
他等靶子荡到最高点的瞬间才扣扳机,仿佛在计算某种抛物线。
报靶员的声音有些发抖:"……平、平局!"
原野猛地转头看向张鹭白。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把他眼里的震惊照得无所遁形:"你用过神经修复剂?"
"只是解剖学知识。"
张鹭白卸下弹匣,金属碰撞声清脆如手术器械,"知道子弹穿过哪块肌肉会让靶子失衡。"
我无声地勾起嘴角——真能扯。
最终结果定格在98.3环对98.1环。
原野盯着报靶器看了两秒,突然转向我,眼神炽热。
"裴小姐,你家医生藏得够深啊。"
我轻笑,走到张鹭白身边,指尖划过他发烫的手腕:
"他不需要藏,只是……他的每一面,恰好都对我可见。"
他就像一本合起来的书,外人只能看到封面。
而我,读到了每一页。
他低头看我,目光从冷硬渐渐融化,像雪原上裂开一道春溪。
他什么都没说,手指悄悄缠住我的。
原野在一旁夸张地叹气:"行了行了,我认输。"
他递来一条毛巾,却被张鹭白用眼神拒绝。
"测试结束了?"我问。
原野耸肩:"本来还想试试格斗,不过——"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张鹭白绷紧的下颌线,"有人似乎不太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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