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莫兰执意要送我。
黑色劳斯莱斯后座,他取出冰桶里的香槟,倒进两只水晶杯。
"敬重逢。"他递给我一杯。
我没接,反而打开羊皮卷。
泛黄的皮面上,褪色的墨水勾勒出复杂的血液置换图解,边缘还标注着拉丁文注释。
粗陋、疯狂,却意外地有几分科学雏形。
"16世纪的人能想到用汞合金替代血红蛋白,"我轻嗤,"难怪当年那么多同胞死于肾衰竭。"
莫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您知道吗?我试过这个方法。"
他卷起袖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19岁时,我往血管里注射了水银溶液。"
车窗外霓虹闪烁,光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明灭。
"为什么?"我冷声问。
"因为我想变得和您一样。"他松开我,仰头喝光香槟,"结果差点死掉,在床上躺了两年。"
疯子。
我在心里评价。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雪又下了起来。
莫兰执意下车为我撑伞,却在躬身告别时习惯性地执起我的手,低头欲吻。
我抽回手,伞沿的雪水溅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莫兰,"我直视他的眼睛,"别活在过去里。"
他僵在原地,雪花落在睫毛上,像凝结的泪:"可我这一生,就是为了等待与您重逢。"
我望着羊皮卷,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三百年的执念,原来不过是一张发霉的旧纸。
"那就等点别的。"我叹了口气,将羊皮卷匣子塞进他手中,"比如世界末日什么的。"
他依然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里的雕像。
他在身后轻声说:"我的理由,从来只有您。"
我没有回头。
推开门的那一刻,吉他声戛然而止。
张鹭白靠坐在落地窗前。
黑色高领毛衣裹着精瘦的腰线,吉他横在膝头,右手还悬在琴弦上方。
窗外是纷飞的雪,窗内是暖黄的灯光,将他整个人浸泡在一种毛茸茸的温柔里。
"继续啊。"我慢悠悠地反手锁门,"怎么停了?"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琴弦,音调沉而缓:"怕打扰裴小姐回味'吻手礼'。"
我轻笑,赤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远远地倒在沙发里,伸长手臂去够茶几上的红酒瓶。
张鹭白的视线追着我的动作,他指腹重重擦过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未来会越来越热闹吧。"
他垂着眼睫调整琴钮,语气平静得像是讨论病例,"法国贵族,血族遗老,说不定明天还会有个狼人上门求婚?"
我晃了晃酒杯,红酒在杯壁上挂出妖冶的弧线:"张医生这是在给我算命?"
"不敢。"他冷着脸拨出一串流畅的和弦,"只是好奇,裴小姐的戒指能戴满几根手指。"
灯光透过水晶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那道疤痕随着他抿唇的动作微微绷紧。
我知道他想让我注意到他的不高兴。
这个在外人面前冷峻自持的神经外科医生,唯独在我面前会把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于是我决定装傻。
"不是要表演吗?"我蜷进沙发角落,用脚尖轻点他膝盖,"继续。"
张鹭白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琴弦上停顿片刻,突然弹起一段前奏。
是《I Will Always Love You》,但调子被他改得低沉缓慢,像一场温柔又固执的控诉。
他唱歌时嗓音比平时沙哑,目光始终盯着琴箱,仿佛那里写着手术笔记:
"If I should stay..."
(如果我留下)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只会成为你的阻碍)
水晶折射的光线落在他发梢,将黑发染成琥珀色。
我晃着酒杯,看他用歌词一句句倾诉那些平日绝不肯说出口的情意,此刻却把心思摊开在每一个音符里。
"So I'll go..."
(所以我会离开)
唱到这句时他终于抬眼看我,黑眸里含着几分委屈几分倔强,像只被踩了尾巴却还要维持尊严的猫。
我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他停下拨弦。
"张医生唱得真好。"我故意眨眨眼,"就是歌词没听懂。"
他眯起眼,突然把吉他往旁边一放,起身就要走:"那我回去了。"
"站住。"
我伸脚勾住他脚踝,在他踉跄时猛地发力。
张鹭白猝不及防跌进沙发,被我翻身压住。
他后脑磕在扶手上,吃痛地"嘶"了一声,却下意识护住我的腰怕我摔下去。
"裴傲青!"他咬牙切齿地叫我,手掌却诚实地抚上我后背。
我居高临下地看他,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是要回去吗?"
"你——"
没等他说完,我突然挠他腰侧。
张鹭白浑身一僵,随即剧烈挣扎起来:"住手!裴...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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