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脉的雪似乎永远不会停。
第七研究所嵌在山体内部,厚重的合金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却挡不住渗入骨髓的冷意。
走廊的灯光永远惨白,照在金属墙壁上,反射出冷冰冰的光。
研究员们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像一群被圈养的幽灵,日复一日地穿梭在实验室与宿舍之间。
枯燥,压抑,毫无生气。
我站在观察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玻璃,目光落在实验室内忙碌的身影上。
张鹭白正俯身调试仪器,侧脸线条在冷光下锋利如刀。
"进度比预期快。"
K不知何时凑到我身旁,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群书呆子居然没被张医生的高标准逼疯,真是奇迹。"
我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张鹭白对研究近乎偏执的严谨,的确让这群习惯了敷衍了事的研究员叫苦不迭。
但他从不会对他们发脾气,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羞愧地低下头,重新核对数据。
就像他对待自己的手术一样,不容许任何差错。
"他们怕他。"K歪着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玩味,"但也佩服他。"
我转身走向休息区,玻璃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怕和佩服,本就是一线之隔。"
K吹了声口哨,跟在我身后,"殿下,您是不是该考虑给他们一点……奖励?再这么下去,我怕有人半夜卷铺盖逃跑。"
我停下脚步,斜睨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他咧嘴一笑,虎牙尖尖的,"比如……一顿火锅?"
我挑眉:"你确定这群研究员受得了你的'特调'?"
"放心,绝对是人类友好版本。"
休假日的前夜,K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口铜锅。
炭火在锅底噼啪作响,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油翻滚,香气弥漫了整个休息室。
研究员们围坐在长桌旁,眼神既警惕又渴望。
"这……真的是火锅?"一贯冷静的费蓝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了一层薄雾。
"如假包换。"K笑嘻嘻地夹起一片毛肚,在沸汤里涮了七秒,"尝尝?"
赵璞阴郁的脸上罕见地浮现波动,"这里海拔三千七百米,运输链一个月前就断了……"
"所以是特·供·品。"
K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鲜切羊肉,粉色的肌理在低温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张医生签的字,对吧,张医生?"
张鹭白头也不抬地调着蘸料:"嗯。"
"你居然会批这种申请?"我挑眉看他。
他终于从数据中抬头,黑眸里漾着极浅的笑意:"你说过,适当奖励能提升团队效率。"
"这……真的可以吃吗?"曹江盯着锅里翻滚的辣椒,喉结滚动了一下。
研究员们围坐在桌边,筷子悬在半空,眼神却黏在肉片上。
这群人至少一个月没碰过新鲜食材了。
"吃啊。"我托着下巴,指尖在杯沿轻敲,"怕我下毒?"
曹江的筷子"啪"地折断在手里。
"不不不!就是……"他额头渗出冷汗,"没想到裴小姐会允许这种……"
"裴小姐也是人。"张鹭白突然开口。
他夹起一片毛肚放进我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会饿,会冷,也会想吃火锅。"
曹江第一个动筷,肉片入口的瞬间,他瞪大眼睛,喉结滚动:"……好吃。"
研究员们如蒙大赦,筷子顿时舞成残影。
郑杰阳辣得满脸通红还不忘抢肉,费蓝小心地将鸭血夹成规整的立方体,连赵璞都多喝了半杯啤酒。
酒精让气氛逐渐热络。
曹江脸颊泛红,大着舌头问:"裴小姐,您和张医生……是不是那种关系?"
空气瞬间凝固。
费蓝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郑杰阳呛了一口啤酒,赵璞……赵璞居然在偷笑。
张鹭白的耳尖没红,但握着我手的力道紧了紧。
我轻笑,晃了晃交握的十指:"哪种关系?"
曹江缩了缩脖子:"就……情侣?"
"哦?"
我故意拖长音调,"张医生,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直视我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像在报病历:"未婚夫妻。"
"哇哦——"
K吹了声口哨,研究员们集体倒吸一口冷气。
费蓝突然笑了,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难怪张医生修改方案时,总看裴小姐的眼色。"
"我没有。"张鹭白皱眉。
"你有。"赵璞冷不丁插话,"上次裴小姐咳嗽一声,你立刻重新采样。"
张鹭白:"……"
"其实我们更好奇……"
费蓝抽出纸巾,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张医生这样的人,是怎么追到裴小姐的?"
我倾身向前,长发垂落在辣油沸腾的蒸汽里:"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严谨到变态。"郑杰阳脱口而出。
"手术刀成精。"曹江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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