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后是冷。
冰川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刺进我的皮肤、骨骼、内脏。
我的身体在下坠,可意识却像被冻住了,连疼痛都变得迟缓。
莫兰的脸在裂隙边缘一闪而过,他的眼神复杂得让我想笑。
愤怒、嫉妒、不甘,还有那种熟悉的、自以为深情的温柔。
"您不该为他做到这一步的,殿下。"
他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我会让您回到真正的王座……"
尾音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
心跳。
不是我的。
是张鹭白的。
禁术的荆棘在我们之间缠绕,此刻正随着他的绝望疯狂生长。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脉搏,他的呼吸,他血液里翻涌的、近乎毁灭性的痛苦。
他在找我。
他在发疯一样地找我。
可我,只能暂时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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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赶到的时候,张鹭白已经半个身子探进了裂隙。
他的冲锋衣被冰棱割得破烂,手臂上全是血,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死死盯着深渊,仿佛下一秒就要跳下去。
"张鹭白!"K一把拽住他的后领,银戒指烫得几乎要熔穿皮肉,"你冷静点!"
张鹭白没理他。
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在下面。"
K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殿下不会死!你给我清醒一点!"
张鹭白突然笑了。
那笑容比冰川还冷,比暴雪还绝望。
"我知道。"他轻声说,"但她会疼。"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我的血,暗红色的痕迹在雪地上蜿蜒,像一条永远无法交汇的河流。
K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他:"……我们先回去。"
张鹭白没动。
他的目光仍盯着裂隙深处,仿佛只要看够久,就能把人从地狱里拽回来。
韩恕和莫里斯来的时候,张鹭白正跪在冰川裂隙边缘,指尖深深抠进冰层。
他的冲锋衣被血浸透,结了一层薄霜,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血从指缝渗出,在雪地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又被凛风冻成暗红色的冰晶。
"张医生……"韩恕的声音在发抖,"裂缝太深了,我们得等救援——"
"滚。"
张鹭白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喉骨。
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登山绳,金属扣在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动作间,冲锋衣领口被扯开,露出心口那朵正在褪色的血蔷薇。
暗红纹路像被水洗过的墨迹,边缘已经泛出苍白的灰。
K的银戒指突然发烫。
"操。"他一把按住张鹭白肩膀,"禁术?"
张鹭白没回答。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死死盯着裂隙深处翻涌的黑暗,仿佛那里藏着某种能吞噬光明的怪物。
"她不会死。"他像是在说服自己,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不会。"
冰镐凿进岩壁的闷响撕裂了寂静。
张鹭白下降的速度快得惊人。
登山绳在他掌心磨出血痕,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踩在凸起的冰棱上。
月光从裂隙顶端漏下来,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霜,衬得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殿下——!"
K的喊声在深渊里荡出回声。
没有回应。
只有风裹挟着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岩壁。
张鹭白的呼吸越来越重。
心口的血蔷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仿佛有谁正拿着橡皮擦,一点一点抹去他们之间的联结。
每褪一寸,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可手上的力道却愈发狠戾,冰镐凿进岩壁时溅起的冰渣划破了他的颧骨。
血珠刚渗出来就被冻住了。
三百米。
四百米。
五百米——
"砰!"
登山绳突然绷到极限。
张鹭白猛地悬在半空,冲锋衣下摆被疾风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银离子试剂。
那是他改良到第七代的"弑神"药剂,足够让任何血族瞬间灰飞烟灭。
他低头看向深渊。
黑暗像潮水般涌上来,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
没有裴傲青。
没有血族亲王。
只有永夜。
"绳子不够长了。"
莫里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随着绳索摩擦的窸窣声,"先上来,我们换装备再——"
"闭嘴。"
张鹭白突然松开冰镐。
金属工具坠入深渊的声响久久没有传来。
"张鹭白!"K的吼声变了调,"别发疯了!"
心口的血蔷薇又褪了一寸。
禁术正在崩溃,像一条被剪断的红线,而线的另一端……
裴傲青正在消失。
"不够深。"张鹭白突然说。
他解开了安全扣。
K扑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鹭白像片黑色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坠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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