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过河北平原,发出凄厉的呜咽,如同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奏响序曲。乐寿城巨大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如同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呲着獠牙的困兽,蛰伏在冰封的滹沱河畔。赭黄色的“夏”字王旗在城头无力地垂着,被寒风撕扯。
城高池深,这是窦建德经营多年的老巢。此刻,南门城楼之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巨大的床弩被推上垛口,粗如儿臂、闪着幽冷寒光的弩箭对准了城外那片死寂的黑暗。夏军士卒紧握着兵器,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末日将至的恐惧。寒衣阁的《十罪疏》早已传遍全城,小王庄的血案、勾结突厥的密约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垮了最后一点士气。他们知道,城外,是复仇的烈焰,是索命的煞神!
城外,死寂的黑暗骤然被撕裂!
“咚!咚!咚!咚——!”
低沉雄浑、撼动大地的战鼓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自黑暗深处炸响!一声紧似一声,带着摧城拔寨的决绝意志,狠狠撞击在乐寿城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鼓点声中,一片令人窒息的玄色铁流,如同从地狱涌出的潮水,在黎明的微光中缓缓显现!当先一排,正是那令天下胆寒的金鳞卫陌刀营!八百陌刀锐士,人人重甲覆身,内衬寒衣软胄,外罩靛蓝棉衣,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沉默如山,步伐沉重而划一,每一次踏步,都让脚下冻土为之震颤!手中那五尺余长、门板般宽阔的鳞纹陌刀,斜指苍穹,刀身上细密的龙鳞锻造纹在微弱天光下流转着幽冷的死亡光泽,汇聚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钢铁森林!
陌刀营阵前,一骑玄甲,赤膊而立!正是白虎战首——秦狰!他仅存的右臂紧握着一柄加长加厚的巨型鳞纹陌刀,刀尖拖地,在冻土上犁出一道刺目的火星!左脸颊那道斜贯眉骨至下颌的潼关新疤,在战意蒸腾下红得如同泣血!他独眼圆睁,凶光如炬,死死锁定乐寿南门那高耸的城楼,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焚毁!
“进——!” 秦狰炸雷般的咆哮撕裂寒风!
“喝——!” 八百陌刀手同声怒吼,声浪如平地惊雷!钢铁洪流骤然加速!
“放箭!放箭!床弩!射死那个独臂的!射死他!” 南门守将,窦建德心腹大将王伏宝,声嘶力竭地尖叫,状若疯魔!他认出了秦狰,认出了这支给他带来无尽噩梦的陌刀营!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机括绷紧声后,是如同霹雳炸响的弩弦轰鸣!数十架蓄势已久的重型床弩同时激发!手臂粗细、裹挟着死亡尖啸的巨型弩箭,如同来自九幽的闪电,撕裂空气,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朝着推进中的陌刀营,尤其是阵前那个赤膊独臂的魔神,攒射而下!
“举——盾!” 陌刀营中,带队的校尉嘶声怒吼!
“轰!” 训练有素的陌刀手瞬间动作!沉重的巨盾并非顶在头顶,而是由后排士卒奋力举起,斜架在前排同袍的肩甲之上!瞬间形成一片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钢铁穹顶!
“噗!噗噗噗!铛!咔嚓——!”
恐怖的撞击声瞬间爆开!巨盾在可怕的动能下剧烈震颤,木屑纷飞!夹杂着精铁的盾面被洞穿、撕裂!几面盾牌连同其后举盾的士卒,被巨弩连人带盾狠狠贯穿、撕碎!血肉残肢混合着破碎的盾片四处飞溅!更有弩箭穿透盾阵缝隙,将后面的陌刀手连人带甲钉死在地上!惨叫声瞬间响起!
然而,更多的弩箭被坚韧的巨盾和密集的阵型阻挡、弹开!陌刀营的推进,仅仅迟滞了一瞬!在秦狰那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甚至迎着弩箭前冲的狂暴身影引领下,钢铁洪流踏着袍泽的血肉,发出震天的怒吼,继续向着巍峨的南门,发起决死的冲锋!
“弓弩手!齐射!射!射死他们!” 王伏宝看着在箭雨和巨弩下依旧顽强推进、越来越近的钢铁刀墙,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普通的箭矢如飞蝗般泼洒而下,叮叮当当地撞击在陌刀手的重甲和巨盾上,如同雨打芭蕉,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秦狰已冲至护城河边!冰冻的河面被踏得碎裂!他猛地一踩马镫,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他仅存的右臂将那柄加长陌刀高高抡起,刀身上龙鳞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嗜血的幽光!目标直指那紧闭的、包着厚重铁皮的巨大城门!
“陌刀营!破——门——!”
就在南门杀声震天、吸引了乐寿守军绝大部分注意力的同时!乐寿城东北角,一片相对僻静、靠近滹沱河码头的区域。
这里戒备看似森严,巡逻士卒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巨大的粮仓连绵成片,因靠近水路,本是转运便利之地,此刻却成了致命的弱点。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陈腐气息,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油脂浸透草料的特殊味道——这是杜衡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情报:窦军为防火攻,将部分不易搬动的大型粮囤底部草垫,偷偷用不易挥发的劣质猛火油浸泡过,试图增加燃烧难度。这本是窦军的小聪明,却成了寒衣阁的火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