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紫禁城笼着霜意,琉璃瓦上凝结的白霜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光。百年银杏枝桠虬结,裹着金箔般的叶片簌簌坠落,有的卡在螭吻飞檐的兽角间,有的滑过汉白玉丹陛的蟠龙浮雕,最终堆积在朱红宫门的铜钉脚下。养心殿东暖阁内,案头二十余封军情急报如山般堆积,最上方的军报边缘还沾着塞外的黄沙,林璃指尖抚过用朱砂圈画的紧急军情,晕染的朱批在泛黄宣纸上洇开,宛如未干的血痕。
雕花槅扇外忽有环佩叮当声,贴身宫女浣碧捧着描金食盒款步而入,盒身螭纹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殿下,御膳房新制的桂花糖藕,这会儿还热乎着。" 她掀开食盒,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糖藕的甜香漫溢开来,糯米嵌在藕孔中莹白如玉,淋着琥珀色的糖汁,撒着新鲜的桂花。
林璃指尖顿在战报某处,檀木护甲叩击案几发出清响:"漠北硝烟未散,将士浴血沙场,本宫岂敢耽于口腹之欲?" 她将战报推至宫女眼前,绢帕拂过字迹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瞧瞧这些折子,佛郎机铳虽威力惊人,却因士卒操练不足屡屡哑火。上月宁夏卫的战报里,二十三门火炮竟有七门卡壳!更兼通西学、晓兵略的栋梁之才凤毛麟角,如此下去,如何破敌?"
浣碧垂首退至廊下,檐角铜铃被秋风撞出碎响,惊起檐下栖着的寒鸦。林璃负手踱至落地宫灯旁,鎏金灯柱上的蟠龙张牙舞爪,纱罩内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她鬓边东珠微微颤动。北疆烽火彻夜不熄的狼烟、江南漕运堵塞的商船、西洋坚船利炮在海面犁出的白浪......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忽有灵光如流星划破暗夜 —— 若要锻造强军,唯有广开书院,遍寻栋梁,将西学精要熔铸于兵书战策之中。
“来人!” 林璃猛然转身,衣袂扫过案上堆积的舆图,“传我的命令,即刻召集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工部尚书等相关官员,明日卯正三刻到养心殿议事。着内务府连夜准备《西洋火器图谱》《泰西水战纪要》等典籍,以备明日呈览。”
第二日清晨,残月尚未隐去,养心殿内已灯火通明。铜鹤香炉中青烟袅袅,众官员鱼贯而入,蟒袍玉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林璃端坐在主位上,身后屏风上的百兽朝凤图更衬得她不怒自威。待众人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她目光扫过满殿朝臣,缓缓说道:“诸位大人,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讨一件关乎我大清国运的大事 —— 设立武备学堂。这学堂不仅要教授弓马骑射,更要研习西洋兵法、铸造火器、测绘舆图。唯有如此,方能培养出真正的栋梁之材。”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户部侍郎王大人率先出列,蟒纹补服随着动作沙沙作响:“殿下,办学堂需耗费巨额银钱,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国库......” 话未说完,已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官员们交头接耳,神色凝重。
“公主殿下,这武备学堂是何意?” 一位年迈的大臣颤巍巍地问道。
林璃指尖轻轻划过案头摆放的《海国图志》,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抬起头时眼波流转,不卑不亢道:"所谓武备学堂,当以古为鉴,以西为镜。学生既要研习《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于沙盘推演中明攻守之道;更要精研西方军事典籍,掌握后膛枪炮铸造、弹道抛物线计算,乃至测绘舆图的经纬之术。" 她起身展开墙上悬挂的新式战舰图,指尖点在蒸汽轮机的结构图上,"唯有让将士们通晓冷热兵器之变,才能在铁甲巨舰的时代扞卫我大清海疆。"
兵部尚书抚着花白胡须,官服上的锦鸡补子随着叹息微微颤动:"公主殿下的宏图虽好,可这武备学堂,恐要动了祖宗 ' 右文抑武 ' 的根基啊。" 他从袖中抽出奏折,密密麻麻的朱批触目惊心,"前次奏请增设火器营,都察院弹劾折子便如雪片般飞来,说这是乱了文武纲常......"
林璃取过案上的珐琅怀表,表盘上走动的齿轮恰似她此刻笃定的心思:"尚书大人可知普鲁士为何能七年击败奥地利?不过是因他们率先创办军事学院,将科技与兵法熔于一炉。" 她铺开一份誊抄的西方课程表,字迹工整如刀刻,"至于教习,我已修书与驻英公使,邀剑桥大学的枪炮专家来华;江南制造总局的徐寿先生,亦愿携其子徐建寅来校教授化学与机械原理。"
议事厅内铜炉篆香袅袅,数位军机大臣交头接耳间,林璃又取出一叠泛黄的舆图:"这些是福州船政学堂学生绘制的海图,他们既能操舟驾船,又通数学测绘。我们可选拔这样的青年才俊担任助教,让新旧学问在学堂里交融碰撞。"
当晨光刺破紫禁城的飞檐时,林璃终于合上那份凝结着众人心血的章程。窗外,工匠们正将刻着 "武备学堂" 的楠木匾额缓缓升起,匾额上的金漆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仿佛预示着一个军事教育新时代的开启。此后数月,她频繁往来于工地与书局之间,从天津卫的盐碱地上规划校舍蓝图,到上海码头迎接远道而来的洋教习,每个决策都浸透了她对强军之路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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