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云昭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与不再掩饰的锐利,萧绝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弧度。不是温和,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猎物终于露出獠牙的、充满掌控欲的满意。
“何意?” 萧绝缓缓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尚带一丝梨花白残香的桌面,目光如同最坚韧的锁链,牢牢锁住沈云昭那双燃烧着火焰与冰霜的眼眸。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本王之意,便是方才所问——”
“你,可愿与本王联手?”
“以你惊尘之智,洞察之能,助本王斩断朝中魑魅魍魉之手,涤荡宫闱污浊之气!”
“本王可向你承诺,沈大人所中之鸩羽剧毒,三日内,解药必至其榻前!” 他刻意停顿,加重了“三日”和“解药”的读音,如同在绝望的深渊上投下了一根坚实的绳索。
“令堂林氏旧案,沉冤昭雪,指日可待!” 这承诺,如同最猛烈的火油,浇在沈云昭灵魂的仇恨之火上!
“而太后……” 萧绝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她欠下的血债,本王要她——连、本、带、利、偿、还!”
他不再提“共掌天下”那过于赤裸而惊世骇俗的字眼,但“联手”、“斩断魍魉”、“涤荡宫闱”、“沉冤昭雪”、“血债血偿”……这些词句组合在一起,其蕴含的滔天权柄与复仇之路,比那四个字更加直白、更加沉重、也更加诱人!这是一条通向权力巅峰与血亲之仇尽雪的唯一生路!他用沈柏年的命、林氏的冤、太后的血,编织了一张她无法拒绝的网!
巨大的诱惑与更深的危险如同冰与火,在沈云昭体内疯狂交织、冲撞!理智在尖叫:这是与虎谋皮!萧绝的承诺如同空中楼阁,一旦踏入他的棋局,生死便不由己控!可情感却在咆哮:这是救父亲的唯一希望!是替母亲复仇的唯一机会!她仿佛被撕裂成两半。袖中的手,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的温热顺着指缝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就在这时——
“小…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的家人吧!”
一声凄厉绝望的哭嚎,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一直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缩在沈云昭身后的春桃,竟在这死寂紧绷到极致的时刻,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她不是扑向沈云昭,而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旁边赵贲的腿!
“赵大人!赵大人开恩啊!” 春桃涕泪横流,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奉小姐的命…不不不!奴婢什么也没做!求求您放过我爹娘和弟弟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您了!” 她语无伦次,哭喊中却透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她的家人,竟被赵贲(或者说他背后的太后势力)控制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逼她春桃在王府宴会上,在靖王萧绝的眼皮底下,做出某种指证或背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阁内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连萧绝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冰冷的错愕!
赵贲更是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料到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会在这种关头,以这种自毁的方式跳出来!他下意识地想一脚踹开春桃,怒斥道:“放肆!你这贱婢胡言乱语什么!本官何曾……” 然而,他后面的话被春桃更加凄厉的哭喊淹没了。
“是他们!是他们逼奴婢的!” 春桃死死抱住赵贲的腿,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绝望地看向沈云昭,眼神充满了哀求与恐惧的疯狂,“小姐!是那些黑衣人!他们在奴婢家里…他们拿着刀…他们说…说如果奴婢不按他们说的做,不…不看着小姐喝下…喝下那碗……” 她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和满脸的惊恐。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最不该说的话,关于那碗汤药的秘密!巨大的恐惧让她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呜咽。
“汤药”二字,如同淬毒的银针,狠狠刺入沈云昭的耳膜!她瞬间明白了!春桃的家人被挟持,被逼着监视她,甚至可能被要求在她给父亲喂药时做些什么!难怪白日里春桃端药时那般惊恐失态!原来所有的恐惧,根源在此!太后的人,竟将毒手伸向了沈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其心思之歹毒,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瞬间冲垮了沈云昭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权衡!家人!又是家人!他们害死她的母亲,毒害她的父亲,现在连她身边一个卑微婢女的至亲都不放过!
“赵!贲!” 沈云昭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天水碧的裙摆拂过桌沿,那一片酒渍的深痕显得格外刺眼。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伪装,如同出鞘的利剑,裹挟着淬火的寒冰与滔天的怒火,直指脸色铁青的赵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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