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
我靠着一块嶙峋的山石,左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指尖摸索着撕下一截破烂的袖口,布料又干又硬,我费力地将它缠上伤口,勒紧。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我咬紧了牙,把那声闷哼咽回肚子里。
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闭上眼,就是莫玄那面招摇的黑旗,每一次挥动,都像在拉扯我心底的什么东西。还有那该死的笛声,尖利得仿佛还刺在我的神魂里。头一阵阵地发胀,也许只是太累了吧。
青锋剑斜插在身侧,剑刃上暗红的血迹在昏暗天光下,像一道丑陋的疤。
不远处,吕怀阳前辈负手而立,长剑已回鞘,衣袍在风中翻飞。他的目光投向荒野的尽头,那里乌云低垂,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清扬,”他开口,声音沉稳,“那莫玄不过是个先锋,光明教的杀招还在后头。只凭你我,怕是闯不过那魔渊。”
我抬起头,喉咙里又干又涩,声音沙哑:“前辈说的是。一个金丹后期的莫玄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梦里那个元婴中期的黑袍人……我这点修为,确实不够看。”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剑身映不出我的脸,只有一片冰冷的寒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可那梦境指引我北上,”我握紧了剑柄,指节发白,“魔渊……与我的道有关。若是在这里退了,我的心,怕是也要跟着乱了。”
吕怀阳转过身来,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他走近,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拍在我的肩上,不重,却稳如磐石。“你有这份心性,已是难得。但修行之道,急不得,更逞不得强。”他的目光落在我那道草草包扎的伤口上,“得先找个地方,把伤养好。援军,也快到了。”
我点了点头,从乾坤袋里摸出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胸口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稍稍退去。
“张天师的传音符我也收到了,三日后,正道联盟主力就到。”我抹了把嘴角,望着北方的乌云,“这三天,恐怕不会太平。光明教既然派了莫玄来试探,就不会就此罢手。”
“不错,”吕怀阳颔首,目光深邃,“那黑旗与笛音,非同凡物。清扬,你的白玉体,你的梦境,既是他们的目标,也是他们的忌惮。稳住心神,别让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污了你的道。”
他的话像一股清泉。我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乾坤袋上摩挲,忽然触到一样粗糙而又熟悉的东西。
是那双草鞋。
我把它取出来,捧在手心。粗粝的草编纹路磨着掌心,一股泥土的质朴气息和淡淡的温暖传来。柳河村那位婆婆佝偻着身子,将鞋递给我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她说,要保我平安……”我低声说。梦里那个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民心为钥”。
难道,这就是钥匙?
我抬起头,迎上吕怀阳的目光:“前辈,我觉得,这万家灯火,这民心愿力,才是护我周全的灯火。魔渊的因果,或许就在这灯火之中。”
吕怀阳的目光动了动,点了点头:“民心如灯,确是你道中的一味。你这白玉体,能与民心共鸣,儒家的仁,道家的真,佛家的慈,或许都能在你身上交织。只是这灯火尚弱,还需淬炼。”他语气一转,“走吧,找个隐秘处落脚。我教你一门我全真派的‘静心诀’,助你稳固修为。”
我应了一声,小心地把草鞋收好,拔起青锋剑,跟在他身后。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处被几株枯松掩映的山谷。谷口狭窄,谷内却隐约可见一汪清泉。吕怀阳打出一道符箓,青光一闪,化作光幕将谷口封住。“你先进,我再布个警戒阵。”
我走进山谷,空气湿润,带着草木的清香。我走到泉边蹲下,掬起一捧水,冰凉刺骨,正好让发热的头脑清醒几分。水面倒映出我的脸,疲惫,却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执拗。
爹,娘……孩儿长大了。我对着水中的倒影,在心里默念。
吕怀阳走了进来,在我身边盘膝坐下:“坐。我教你‘静心诀’。”
我依言坐下,青锋剑横于膝上。
“心无过往,息随自然……”他的声音低缓,像山间的风,“……念起即灭,归于空寂。道本无形,心空道现……”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沁入肺腑。脑海里莫玄的狞笑、黑旗的魔气,都渐渐淡去,仿佛被这山谷的寂静冲刷干净。天地间,只剩下一呼,一吸。
胸腹起伏愈发平稳,我仿佛坠入一片白色宁静,耳中唯余沉寂。吕怀阳见我入定,点了点头,喃喃道:“这孩子,天资心性俱佳。光明教借上古邪术,你梦中指引,或是破局之钥。”
入定中,时间消弭,灵力在呼吸,神识在呼吸,星力在牵引。我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如婴儿蜷缩在星空中,温暖安详。
忽然,那片星空中,亮起了一点点温暖的光。不是星光,更像是……人间的灯火。柳河村的炊烟,京师百姓的祈愿,江南祈雨时的欢呼……无数这样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股温暖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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