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庵,坐落在南昌府郊外一座清幽的山谷之中。庵堂不大,青砖黛瓦,掩映在苍翠的竹林之间,显得格外宁静素雅。与那些香火鼎盛的大寺名刹不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香客往来,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偶尔打破山谷的寂静。
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庵门前。庵门虚掩,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静心庵”三字,字迹娟秀,透着一股淡泊出尘的韵味。我上前轻轻叩响门环。
片刻后,庵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着灰色僧衣、面容清秀、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忧愁的年轻女尼走了出来。她见到我们,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如同古井,让人看不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仔细打量着她,心中暗道:果然是她!柳如烟!虽然她已削去青丝,身着素袍,但那眉眼间的风姿与骨子里的那份孤傲清冷,却与传闻中的江南第一才女隐隐吻合。只是,此刻的她,身上更多了几分看破红尘的淡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稽首还礼,温和道:“师太有礼了。贫道林清扬,携弟子云游至此,听闻静心庵清幽雅致,特来拜访,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柳如烟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着什么,随即微微侧身,道:“原来是林道长。庵堂简陋,若不嫌弃,请进奉茶。”她并没有因为我是道士而表现出任何排斥,这份气度倒也难得。
我们随着柳如烟走进庵堂。庵内陈设极为简单,一间小小的佛堂,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像,香炉里燃着几缕清香。院子里种着几枝翠竹,几丛菊花,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冷、那么寂寥,却又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宁静。
柳如烟将我们引至一间简陋的禅房,房内只有一张矮几,几个蒲团。她为我们沏上清茶,茶香袅袅,带着一丝苦涩的草木清气。
“不知林道长云游至此,有何见教?”柳如烟跪坐在蒲团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感受着那茶水的苦涩与回甘,缓缓道:“贫道此来,并无他意。只是听闻柳施主……哦,不,柳师太才情横溢,曾名动江南,却因家遭不幸,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心中颇为惋惜,故来探望一番,不知师太如今……心境如何?”
听到我的话,柳如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眼中那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往事已矣,皆如梦幻泡影。贫尼如今法号‘了尘’,前尘俗世,与我再无瓜葛。多谢道长挂念,贫尼在此青灯古佛,倒也自在。”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我却能从她那微蹙的眉头中,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家破人亡之痛,岂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我轻叹一声,道:“了尘师太,贫道观你眉宇间郁结之气未散,显然尘缘未了,心结未解。佛门虽讲四大皆空,却也讲因果循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方能念头通达,真正做到心无挂碍。一味压抑逃避,终非解脱之道。”
我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柳如烟强装的镇定!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压抑已久的悲愤与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道长!你又怎知我心中之苦?!我柳家世代书香,与人为善,却遭奸人所害!我父亲含冤而死,家产被夺,我一个弱女子,求告无门,受尽屈辱!若非看破这世道黑暗,人心险恶,我又岂会落发出家,苟活于此?!”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眼中滚落,滴落在素色的僧袍上,洇开一朵朵深色的水花。她那柔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
秋云和秋燕见状,都心生不忍。秋燕更是气愤地说道:“了尘师太,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坏蛋是谁?告诉我们,我师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示意秋燕稍安勿躁,看着泣不成声的柳如烟,缓缓道:“了尘师太,贫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略通一些因果报应之说。你柳家所遭之劫,绝非偶然,背后定有隐情。你若信得过贫道,不妨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贫道或许能为你指点迷津,助你了却这段因果。”
柳如烟抬起泪眼婆娑的俏脸,看着我平静而真诚的目光,又看了看我身旁同样充满关切的秋云、秋燕和白泽,心中的防备似乎渐渐卸下。她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她家的遭遇。
原来,柳如烟的父亲曾是南昌府的一名小吏,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却因无意中发现了一桩涉及到朝中某位权贵的贪腐大案,被人设计陷害,最终屈死狱中。柳家的家产也被那些贪官污吏勾结地方豪强所侵占。柳如烟一个弱女子,四处奔走鸣冤,却处处碰壁,甚至险遭毒手。万念俱灰之下,她才选择出家,希望能在这清净的庵堂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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