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柄裹挟着宗门无上威仪和“正统”斥责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尹妙本已脆弱不堪的心防上。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如瀑,瞬间浸湿了额发和后背,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下焦黑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赵长老的指责,如同冰冷的铁律,字字如刀,直指核心。那场炼丹,本就是悬崖边缘的疯狂之舞,是绝境中押上一切的豪赌,其过程的凶险和结果的不可控,是她无法辩驳的致命弱点。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极度的疲惫、钻心的伤痛、劫后余生的巨大后怕、被宗门最高权威当众斥为“邪异”、视为“祸端”的滔天委屈和如山压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冰冷污浊的滔天巨浪,轰然将她彻底吞没,连挣扎的力气都被剥夺。她只能深深地低下头,紧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下唇,齿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承受着这足以将人碾成齑粉的重量,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
“长老明鉴!” 就在尹妙感觉灵魂都要被这重压碾碎、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时,陆明渊清冷的声音如同破开万载玄冰的一道惊雷,骤然炸响!他踏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面对着赵长老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惊异的平稳,条理清晰得如同在推演一道繁复至极的算阵,每一个音节都掷地有声:“当时情势,千钧一发,兽潮已破阵在即,魔气侵染蔓延,弟子等皆陷十死无生之绝境,寻常手段早已回天乏术!尹师妹此法,虽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然弟子以算阵之道推演其理,知其虽险绝异常,却于必死之地暗藏一线破局之机,非必死之路,乃绝境中唯一生机!引雷之事,实乃天时、地利、药性激变之合,非人力所能强求强控,更非‘邪法’刻意招引!至于丹气驳杂…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其效已明证于前,驱散魔源,护佑同门,保全宗门根基血脉,此功,当远大于其法之‘奇’与‘险’!请长老明察!” 他话语逻辑严密如铁,层层递进,既点明了当时已是必死绝境,无形中分担了“邪异”的指责,更以无可辩驳的结果和“护佑宗门根基”的大义凛然,强调了行动的正当性与必要性。
赵长老的目光倏地转向陆明渊,锐利依旧,如同两柄能洞穿虚妄的实质冰锥。他并未动怒,脸上甚至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只是深深地、如同要将陆明渊灵魂都看透般地凝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随即,赵长老的目光又缓缓扫过周围惨烈如同修罗场的地狱景象,扫过那些幸存弟子们脸上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重得化不开的悲戚,扫过空中那如同不屈战旗般顽强不散的奇异辛香……他最终没有继续斥责,只是沉沉地、如同最终宣判般说道:“是非功过,待戒律堂与丹鼎峰详查之后,自有定论!尔等有功弟子,先行疗伤,不得擅动。此地善后,自有他人接手!” 说罢,他不再看尹妙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块碍眼的焦炭,转身带着一众执事弟子,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匆匆离去,显然宗门内部因这场突兀的劫雷和兽潮,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那如同万仞高山般的威压骤然消失,尹妙只觉得浑身一软,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后倒去,全靠尹安尹宁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撑住。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刺痛和喉咙涌上的浓重腥甜。她看向陆明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绝处逢生的无尽感激,有对他竟敢直面长老威压、挺身而出的巨大震动,也有更深沉的、对他如此维护自己真实动机的疑惑与警惕。陆明渊只是对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深不见底,如同幽潭,随即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个因剧痛而哀嚎的伤员,算盘珠在他行走间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磕碰声,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压抑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而冰冷,如同某种精确的计时。
然而,周围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低低的、饱含各种情绪的议论声迅速沸腾蔓延开来,那些复杂的目光再次如同密集的芒刺,聚焦在尹妙身上。
“引天雷炼丹…嘶…她到底是得了什么造化还是…邪魔附体了?”
“嘘!噤声!没听赵长老和陆师兄说有大功吗?要不是那雷劈下来,那怪味冲散了魔气,咱们现在都是妖兽肚子里的碎肉了!”
“可那法子…也太邪性了!血引丹?听都没听过!丹鼎峰那些老古董最恨离经叛道,怕是要气得三尸神暴跳…”
“管他邪不邪,能活命就是好法子!那股味儿…真他娘的霸道提神,我现在闻着都觉得身上那股子被魔气侵染的阴冷劲儿散了不少!”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还有那法子…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发毛,后背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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