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恐惧、好奇、感激、排斥、疏离…种种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大网,将尹妙牢牢困在中央,让她几乎窒息。她疲惫不堪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只想将自己缩进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隔绝这所有纷扰与窥探。尹安和尹宁感受到姐姐身体的冰冷和剧烈颤抖,更加用力地、如同藤蔓般紧紧依偎着她,用自己小小的、带着劫后温热体温的身体,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守护。
混乱移动的人影中,一个佝偻的身影费力地挤了过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劣质烟草、陈年泥土和淡淡草药味道的气息,如同一股接地气的暖风,吹散了少许压抑。
“丫头!你这胆子是拿天雷淬过还是让劫火给烧没了?!阎王爷的生死簿都敢乱画?!” 周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粗嘎的低吼,声音沙哑,布满沟壑的脸上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后怕、无法掩饰的恼怒,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切。他不由分说,枯瘦如老树虬枝、布满厚茧和泥垢的手指便精准地搭上尹妙冰凉刺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一股温和、醇厚、如同大地深处涌出的暖流般的灵力,瞬间探入她体内那如同被狂暴飓风肆虐过、处处是断壁残垣、焦土裂痕的经脉。
“唔…” 尹妙痛得闷哼一声,眉头瞬间拧紧,额角渗出新的冷汗。但随即,她便感觉到那股醇厚温和的灵力如同最灵巧、最富经验的老工匠,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沉稳,所过之处,狂暴残留的雷霆余劲、四处乱窜如同脱缰野马般的霸道丹气,都被一股厚重如山岳的力量缓缓抚平、梳理、归拢、导引。那是一种源自大地本源的安抚,带来一种久违的、近乎虚脱的舒缓感,让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她睁开眼,看到周伯浑浊老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毫不作伪的关切,心头一暖,鼻尖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楚,眼眶发热。“周伯…我…”
“闭嘴!运什么气?你这身经脉现在比晒干裂开的河床还不如!漏得跟破筛子一样!” 周伯没好气地打断她,声音依旧粗嘎难听,但手上那股温厚灵力的运转却变得更加细致绵长,小心翼翼,仿佛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脆弱无比的古老瓷器。他紧锁着眉头,浑浊的老眼半眯着,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斥责:“胡闹!简直是拿命在阎王殿前蹦跶!嫌命长是不是?强行引动天地之威,没把你那点微末道基连同三魂七魄一起劈成飞灰,算你祖坟冒了青烟!还有这丹气…霸道得跟没驯服的野马似的,在你窍穴经络里横冲直撞,淤塞不通…嗯?” 他的灵力在深入探查,缓缓行至尹妙腰间丹田附近区域时,猛地一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墙!
周伯浑浊的眼球骤然收缩,一道极其锐利、仿佛能洞穿金石、看透虚妄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他搭在尹妙腕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全神贯注探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尹妙与他靠得极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那一瞬间传来的、如同触电般的僵硬感,以及他周身气息瞬间的凝滞和…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凝重!那凝重之中,甚至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忌惮?
周伯的灵力如同最机警老练的猎手,极其谨慎地、不着痕迹地绕开了那枚紧贴肌肤、正散发着稳定而异常暖意的玉佩区域。那感觉,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沉睡的太古毒龙,或是一个连他这深藏不露的老家伙都感到无比棘手、甚至隐隐畏惧的禁忌封印。他并未低头去看腰间,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试探,只是那紧锁的眉头下,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莫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瞬间的了然?沉重的、如同背负山岳般的忧虑?无声的、最严厉的警告?仿佛在那一刹那,他已经洞悉了某些深埋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或者确认了某个极其不妙的、关乎生死的沉重猜测。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慌的重量。再开口时,语气似乎缓和了些,不再那么疾言厉色,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重的郑重,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钧之石的打磨:“丫头,命只有一条,比什么都金贵。有些路…看着是通天梯,金光闪闪,”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深深地、仿佛要望进尹妙灵魂最深处般凝视着她疲惫而困惑的眼底,一字一句,如同箴言警句,“走得太急,脚下没根,心里没秤,”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是警告?是忧虑?还是洞悉一切后的无奈悲悯?“容易崴了脚,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如千钧,狠狠砸在尹妙心上。“先把你这一身破烂养好了再说吧!别没死在魔物手里,倒让自个儿炼的丹给撑爆了筋脉,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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