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再也不会在爱人的记忆中腐败衰老,黯然失色。
再也不会。
卿啾松了口气。
美人没有很难过,这是好事。
就是太在乎脸这点不好。
他是有点好色,但又不是没长眼睛。
美人迟暮也是美人。
他又不瞎。
卿啾的心情松快起来,正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
指尖却碰到一点湿润。
卿啾微怔。
他动了动手指,发觉潮湿的上方是纤长的睫羽。
秦淮渝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同样难过。
可偏偏,这份难过不能让他知晓。
卿啾没有拆穿这个谎言。
只低下头,顺势抱紧了美人。
卿啾道:
“你说得对,我的记忆里只会留下我们之间最好的模样。”
至于剩下的?
忘了就忘了吧。
……
卿啾在医院待了一月不止。
负责治疗他的医生都是各国的顶尖人才。
秦家出资不少。
出钱出力,还帮忙给科研经费。
只为能治好他。
在医院那阵子,卿啾每天都要尝试数十种不止的恢复视力方案。
但都没什么用。
卿啾自己对失明这件事都快不在意了,只是病房内总响起医生们的哀声叹息。
搞得人心理压力很大。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卿啾实在无法继续忍受。
他拽着美人的衣袖撒娇。
“秦淮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美人不为所动。
秦淮渝垂眸,用瓷勺盛起一口粥。
吹凉了之后递过去。
“我不是就在这吗?”
卿啾被塞了口饭,说话的嗓音含糊起来。
“不是这种在一起,我不想继续住医院,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
他说着又要去抢饭碗。
“好慢,我自己吃。”
美人灵活闪避。
“不行,你被烫到了怎么办?”
卿啾开始耍无赖。
“我只是失明,又不是被大卡车碾得半身不遂。”
话落,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就算看不见,卿啾也能想象出美人蹙眉时好看的模样。
秦淮渝淡声道:
“别乱说话。”
卿啾哦了一声,老老实实闭嘴。
他前脚刚吃完饭。
后脚医生走进病房,又围着他一通打量。
卿啾被一堆奇怪的器械鼓捣半天。
医生擦着汗,问他怎么样?
卿啾眨了下眼。
在医生似乎很期待的目光中,他老老实实地摇头。
“还是看不见。”
医生铩羽而归。
卿啾躺在床上,知道秦淮渝还没走。
世界静悄悄。
除了秦淮渝,他没再感受到第二个人的气息,那就是只剩秦淮渝。
卿啾咸鱼摊。
“秦淮渝,我想出去。”
美人依旧严肃。
“眼睛还没治好,出去受伤了怎么办?”
卿啾沉默了一会儿。
秦淮渝按着门把手,手里拿着医生交给他的资料。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这些事。
审查医生提供的恢复视力的方案,剔除那些有风险的。
秦淮渝甚至想过要不要将自己的眼角膜移植过去。
那个人曾对他说过。
他喜欢花,喜欢草,喜欢游鱼河流时泛起的涟漪。
这些那个人曾牵着他的手带他感受过的东西。
如今却全都看不见了。
秦淮渝几乎被要恢复视力的执念占满,却在推门离开时听少年将自己裹进被子闷声道:
“我能一辈子失明,但不能一辈子不和你说话。”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秦淮渝,我好想你。”
……
即将把门推开的手最终被收回。
当天夜里。
卿啾被裹得严严实实,被带去秦家在m国的房产。
一处庄园。
占地面积很大,只是静悄悄的。
卿啾停在树旁。
连续好多天被困在医院,他现在对一切不是酒精和消毒水味的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好感。
只是失明而已。
他没死,没受伤,没缺胳膊少腿。
堪称前途无量。
卿啾在庄园转了一圈,试图向美人证明他没那么脆弱。
但在他快跑过去时。
猝不及防,他的腕骨被扣住。
卿啾微怔。
他被牵着手,被动的向前走。
却始终不懂美人用意。
直到他的指尖被另一双微凉的大掌包裹,触碰到沾着露水的花瓣。
“这是玫瑰花。”
卿啾被牵引着,一点点触碰庄园的一切。
“这是薄荷草,这是秋千,还有…”
秦淮渝道:
“这里特有的巨杉,你应该会喜欢。”
卿啾试着抱了下树干。
两只手都抱不住。
他站在树下,渺小地像个Q版小人。
卿啾摸了摸树皮。
失去视力后,他感知事物的能力反而更详细。
树皮的粗糙。
枯叶的衰败。
美人牵着他的手,带他重新认识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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