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极殿。
李世民高坐龙椅,龙袍下的身躯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的忧愁。皇后病体初愈,是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太子那个混世魔王,以及朝堂上那帮老狐狸,依旧让他不得清闲。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阶下群臣,目光在魏徵那张古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
魏徵心领神会,自官员队列中缓步而出,手中笏板一举,声如洪钟:“陛下,臣有本奏!”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以犯颜直谏闻名的谏议大夫身上。今日的魏徵,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肃然。
“准奏。”李世民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陛下,臣以为,诸位皇子年岁渐长,已至出阁开府之龄。京师之地,繁华有余,却非历练之所。为江山社稷计,为储君稳固计,亦为诸位皇子前程计,当循祖制,早日分封诸王,使其就藩,各守其土,历练民情,辅弼朝纲。如此,则上可安社稷,下可定民心,中可固储位,一举三得,恳请陛下圣裁!”
魏徵此言一出,犹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魏大夫此言差矣!”吏部尚书侯君集率先出列反驳,“诸位皇子乃陛下骨血,年岁尚轻,骤然遣其就藩,远离京畿教化,恐于其心性成长不利。再者,边疆未靖,国内初安,正需陛下乾纲独断,皇子们在京,亦可时时聆听圣训,何必急于一时?”侯君集这话,明着是为皇子们着想,暗地里却有拉拢李恪等人的心思,因为这些年李承乾并没有理他。
“就藩之事,关乎国本,岂可轻率!万一有皇子在外拥兵自重,效仿前隋旧事,悔之晚矣!”一名御史大夫高声疾呼,言语间充满了忧虑。
“此乃杞人忧天!我大唐兵制严明,陛下圣明烛照,岂容此等事情发生?若因噎废食,将皇子圈禁于京中,使其心生怨怼,郁郁不得志,难道便好了?”
“说得轻巧!你家儿子若被赶到蛮荒之地,你可愿意?”
“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皇子更是责无旁贷!”
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此刻却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现在可还没到下场的时候。
李世民冷眼旁观,任由堂下众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他心中冷笑,这些家伙,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真到了涉及自身利益和派系之争的时候,那副嘴脸,比市井泼妇也强不了多少。
“够了!”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案,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臣噤若寒蝉,纷纷低头。
李世民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沉声道:“诸王就藩,乃国家大政,非一朝一夕可定。此事涉及方方面面,确需从长计议。”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众卿所言,皆有道理,朕,知道了。此事,着中书门下会同六部,仔细议出一个章程来,再行定夺。”
这话说了,也跟没说一样,就是典型的帝王和稀泥。但那些心思活络的官员,却也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李泰被打了,太子居然丝毫没受到惩罚,陛下今天还专门让人提了就藩,啧啧,这就有意思了。
“陛下圣明!”群臣躬身。
李世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问道:“众卿还有何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他现在一看见这帮人就心烦。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绯色官袍,面带焦色的官员从队列中走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关内道黜陟使张玄素,有十万火急之事上奏!恳请陛下为万民做主啊!”
李世民眉头一蹙:“张爱卿,何事如此惊慌?”
张玄素抬起头,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道:“启禀陛下!近月以来,关内道、河东道多地爆发大规模疾疫!染者初时发热、咳嗽,继而喘促咳血,旬日之内便……便不治身亡者十之七八!如今两道之内,村庄十室九空,道路白骨曝野,哀鸿遍野,几如人间炼狱!臣……臣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地方医官束手无策,百姓流离失所,疫情更有蔓延之势!恳请陛下速发雷霆,派遣良医,赈济灾民,救万民于水火啊!”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内,气氛瞬间凝固。方才还在为皇子就藩之事争论不休的官员们,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紧,这事他知道,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贞观以来,虽然偶有小灾小病,但如此大规模的疾疫,还是头一遭!
张玄素叩首继续道,“如今两道百姓,人心惶惶,若不及时控制,恐……恐酿成大祸啊!”
“混账!地方官吏都是干什么吃的!”李世民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跳动。
贞观初年,也曾有过几次小规模的疫病,当时的应对之策无非是派遣太医,施舍汤药,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再搞些祭天祈福的仪式。但听张玄素所言,这次的疾疫来势汹汹,远非往日可比,那些老法子,怕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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