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的冰寒依旧如凝固的琥珀,包裹着沉默抗争的身影。章邯的冰霜重铠蔓延至肩颈,冰晶与护颈甲片相互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挤压着胸中最后的热血。角落,白先生维系小鼎琥珀光晕的力量似乎又弱了一线,袍袖下的手指裂纹更深,几乎与苍老的肌肤融为一体,但那方寸暖意,始终未灭。
骡车驶过一处古旧石碑,碑上“九原”二字早已被风霜侵蚀得模糊难辨。
车内,子墨(中年墨者)终于转过身来。他将手中的半块青铜“矩令”轻轻放在摊开的简策之上,“兼爱篇”墨光流转的锁盘前方。
“以矩为尺,规天正地。”子墨的声音低沉而庄重,如同锤锻铁器的第一声敲击,“去。”
阿蓟(荆蓟)眼神凝重,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无光芒,却瞬间点在那半块矩令的中央几何节点!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蜂鸣声自车内荡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车厢之内。
墨光流转的“兼爱篇”锁盘骤然活了过来!无数细小榫卯结构如同拥有了生命,在几何之力的引导下快速、有序、精密地旋转、位移、嵌合!每一次变动都带起微弱的空间涟漪,却丝毫不显混乱,反而呈现出一种非攻、互助、循环不息的和谐美感。
阿蓟咬紧下唇,全神贯注地维持着指尖与矩令的联系,如同舵手操控着风暴中的巨舰。她的意念正随着这几何之力的洪流,沿着锁盘的结构脉络奔涌而去,目标直指隐藏在“兼爱篇”核心深处的、传说中蕴藏墨家最终真理的——「非攻」卷轴实体!
锁盘中心一点深邃的墨色开始旋转、塌陷,仿佛打开了一条通向未知的门户。一股无法言喻的、带着古老智慧与坚韧守护意志的气息,正从中悄然弥漫出来……
九原城头。
寒风卷起尘土,刮过戍卒冰冷的脸颊。
“这雪下得怪……”一个老卒缩在垛口后,嘟囔着,搓了搓冻僵的手。他抬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穹,细小的雪花稀疏飘落,落在他的皮帽和肩甲上。
奇怪的是,这些本该一触皮肤就融化的小雪花,落在冰冷的铁甲和皮革上,竟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侵蚀性,凝在甲胄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易化开的霜纹。
“闭嘴!站好岗!”队正低喝一声,自己却也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入手冰冷刺骨,比平常冰雪寒意更甚,那丝寒意似乎能顺着皮肉缝隙钻入骨缝,带来短暂的麻痹感。队正脸色微变,甩了甩手,警惕地望向更北方的天际。
那里,铅云厚重,天色似乎比咸阳那边更加晦暗阴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寒意。城头戍卒们无意识地靠得紧密了些。
咸阳西城,高耸的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
归元顺着人流,走过巨大的拱形城门洞。一股混杂着绝望、哀伤、病气和难以形容的冰冷污浊气息扑面而来,比城外浓烈百倍!他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感觉心口那片巨大的“灰暗伤口”瞬间变得更加沉重而“疼痛”,无数混乱冰冷的“小针”更加密集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街道两旁,房舍紧闭,门窗挂上草帘。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捂紧口鼻,眼神恐惧麻木地扫过陌生人。更多形容枯槁的人蜷缩在避风的角落,裹着破旧的麻絮棉被,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虚弱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腐败甜腥味。
归元澄澈的眼睛里映满了这些景象。他感受到了比城外更浓烈的“痛”,也更清楚地“看”到了附着在许多人身上的“坏东西”——丝丝缕缕、蠕动的灰败之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人们的四肢躯干,贪婪地吸食着那微弱的生机。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街角奄奄一息,皮肤透着不祥的青灰色,缠绕的灰气几乎淹没了她小小的身体。
归元几乎是本能地走了过去,小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玉瓶。
“别碰她!”旁边一个靠着墙壁、同样面色灰败的老者嘶哑地喊出声,眼神里满是恐惧,“是瘟鬼……沾上就走不掉了!离远点!”
归元的手顿住了。他看着老者眼中和身上同样缠绕的灰败气息,又看看那小女孩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生命火光。玉瓶在胸口温温热热地提醒着他该做什么。他不懂什么是“瘟鬼”,但他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坏东西”。他很小心地,避开了直接接触小女孩皮肤的灰气最浓烈处,只轻轻将温热的玉瓶隔着粗布衣服,贴在了小女孩同样冰冷的额头皮肤上。
温润如玉的药瓶接触到那冰凉的额头。
嗤…
一丝极淡、肉眼难辨的温热金红气息从瓶口缝隙极细微地渗透出来,并非烟雾,更像是一种纯粹温养生机的本能发散,轻轻将小女孩额前最靠近玉瓶的一小片、如蛛网般蔓延的灰败气息悄然推开、净化了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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