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冷却…局部骤冷…” 混沌的意识碎片在剧痛中艰难地凝聚、拼凑。巨大的炮胚在昏暗的工棚里散发着暗红余温…夜色下…鬼祟的人影…涂抹…覆盖…冰冷的东西…是水?是冰?不!画面陡然清晰了一瞬!不是水!是某种粘稠的、深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被人用刷子,趁着炮胚余温未散,精准地、厚厚地涂抹在炮耳下方那片加厚的铸铁区域!那液体接触滚烫的铸铁,瞬间腾起一片诡异的、带着焦糊味的白气!【桐油!混了东西的桐油!】意识深处爆发出无声的嘶吼!
桐油!是那些被动了手脚的桐油!它们被直接涂抹在炮胚的关键位置!滚烫的铸铁瞬间将混入桐油中的易燃杂质点燃!猛烈的、局部的燃烧产生超高温,而紧邻的铸铁区域却依旧保持着高温状态!冷热在方寸之间剧烈交锋!铸铁内部的晶格结构被瞬间撕裂、扭曲!一个肉眼无法看见、却足以致命的应力集中点,就这样被“锻造”了出来!当火药在药室爆燃,狂暴的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而至,这个被精心制造出的弱点,便成了撕裂整个炮膛的起始点!
人为!蓄意!谋杀!
每一个认知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墨衡残存的意识!剧烈的愤怒和洞察真相的激荡,如同两股狂暴的电流,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中猛烈对冲!
“嗬…嗬…” 墨衡干裂灰败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他那被厚厚绷带缠裹、如同枯枝般僵硬的手指,猛地向上弹起!指尖痉挛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虚空中刻画出那个致命的位置——炮耳下方三寸!
一直守在榻边,几乎要睡着的御医猛地惊醒!他扑到床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墨衡抽搐的手指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快!快禀报陛下!墨少监…墨少监有动静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而尖锐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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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子时的更鼓早已敲过,宫城沉入深重的死寂。然而西暖阁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蟠龙烛台上,儿臂粗的牛油巨烛哔剥作响,将金砖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也将御案后赵琰那张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映照得棱角分明,如同刀削。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王承恩垂手侍立在御案一侧,大气不敢出。兵部尚书陈怀恩、工部尚书李敏之,两位朝堂重臣,此刻如同两尊泥塑木雕,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上冷汗涔涔,官袍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大片。一份沾着几点暗红、墨迹未干的奏报,被狠狠摔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那是西山工坊炮炸案的初步伤亡名录和现场勘验摘要。王老锤子、小栓子…一个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而“墨衡重伤垂危,昏迷不醒”八个字,更是让赵琰眼中的风暴几欲喷薄而出!
“好一个‘天灾’!好一个‘意外’!” 赵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戳在两位尚书的心头。他猛地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铸铁炮胚炸了!朕的少监生死未卜!朕的工匠血肉横飞!你们兵部、工部,掌管天下军器营造,就给朕送来这两个字?嗯?!”
陈怀恩以头触地,声音发颤:“陛下息怒!臣…臣等失察!然…然墨少监督造新炮,工艺前所未有,或有…或有未能尽善之处…” 他试图将责任推给墨衡的“创新”。
“未能尽善?” 赵琰猛地抓起御案上另一份奏报——那是张廷玉领衔,十几个御史联名弹劾墨衡“好大喜功”、“妄改祖制”、“罔顾人命”、“靡费国帑以致天罚”的折子!他狠狠地将这份折子砸在陈怀恩面前!“这就是你们‘未能尽善’的佐证?!张阁老好快的笔!好利的嘴!”
李敏之浑身一抖,连忙叩首:“陛下明鉴!工部上下,绝无此意!格物院一应物料支取、工匠调度,皆…皆依规办理!此事实在…实在蹊跷啊陛下!” 他试图将水搅浑,暗示有“蹊跷”,却不敢明说。
“蹊跷?” 赵琰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朕也觉得蹊跷!蹊跷在,为何偏偏是墨衡主持的炮炸了?蹊跷在,为何炸膛的位置,不是炮口药室,而是炮耳下方三寸?!蹊跷在,格物院上下,此刻正被锦衣卫围得铁桶一般!李卿,你工部管着物料采买,管着库房支取,你告诉朕,这‘蹊跷’,蹊跷在何处?!”
李敏之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鬓角流进脖领,冰凉刺骨。炮耳下方三寸?这个精准的位置,如同无形的惊雷,炸得他魂飞魄散!皇帝…皇帝怎么会知道得如此具体?!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玄色罩甲、风尘仆仆的身影在门口一闪,是秦厉的心腹校尉。他没有进门,只是对着侍立在门口阴影里的一个身影——北镇抚司另一名掌刑千户,做了几个极其隐秘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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