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皇帝扶着遂州城墙的箭垛,指腹反复摩挲着城砖缝隙间凝结的冰棱。三九天的寒风如刀割面,将梁国旧都方向的烽火映得忽明忽暗——那里曾是梁国的都城,梁国最繁华的地方,却因南夷与北荒的拉锯战化作修罗场。帝王袍服下的狐裘已显单薄,金线绣就的玄鸟图腾在暮色中褪成灰影,恰似梁国日益式微的国运。
梁国皇帝的目光越过遂州城外的麦田,投向百里外那座疮痍满目的城池,北荒和南夷南北夹击,无力抵抗,梁国皇室被迫迁都遂州。如今,旧都又因南夷与北荒四族的混战,沦为废墟。
梁国皇帝复杂的情绪掺杂着苦涩,他远眺遂州以东的地平线,远方边境有座名为铜锣的小城,此刻正被山南氏族的旌旗笼罩。数月前,趁北荒与南夷入侵各地,这些氏族联合偷袭夺城,而当时梁国竟无暇顾及。
"传旨给陈将军,"他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呼出的气体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率八千精兵收复铜锣城。" 王顺捧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不敢多说什么。梁国如今控制的土地,已不足鼎盛时期的四分之一。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已是子时三刻,梁国皇帝却毫无睡意。他摸出藏在衣襟的密报,渝国已经将原川国领土全部占据,并已夺下金陵城,而金陵城曾是梁国和川国的缓冲带,双方在这地方交战了多年。
清晨的驿馆弥漫着冷茶的苦涩。梁国皇帝望着渝国使者柳明烛袖口翻出的蜀锦,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两国联姻时,他曾赠给渝国公主整箱的梁国云锦,每一匹都织着玄鸟踏云纹。"旧都本是梁国根基,"他指着舆图上焦黑的旧都标记,"却因北荒南夷的纷争毁于一旦,望贵国念及旧情,能助我拿回旧都..."
"我家陛下说了,"柳明烛打断道,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北荒与南夷如今不过是残兵败将,我大渝国现在雄兵近百万,这天下已是唾手可得,遂州城以西的所有领土都为我渝国国土。"他推过一卷竹简,"梁国若愿归附,可永世保遂州以东的周全。" 密信在炭盆中蜷曲成灰烬,"附庸"二字如重锤砸在心头。梁国皇帝盯着对方的高傲的眼神。
"每年上贡十万石粟米、千匹战马..."他喃喃复述着条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渝国皇帝望着御案上的《梁国舆图》,朱砂笔在 "遂州以东" 划出刺眼的红痕。往日议事的台阶空空如也,唯有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在舆图上投下一片苍凉。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些苍凉"保住东部也许已是现今最好的结局了。" 他抓起玉玺砸在案上,玉碎声惊得王顺一颤,"去拟旨吧!就说梁国愿为渝国藩属,每年秋分纳贡!"
王顺捧着玉玺的手悬在半空,泪水滴在黄绢上,晕开小小的水渍。梁国皇帝忽然想起幼年读《千年本纪》时,曾嘲笑某末代帝王向蛮夷屈膝,如今才明白,当旧都的烽火映红天边时,任何帝王都不过是乱世中的蝼蚁。
签约当日,遂州城飘起鹅毛大雪。梁国皇帝站在城头,看着渝国使者的车队缓缓驶出城门,马车上满载着梁国的珠宝与典籍。他握紧了拳头,想起当初年幼,还在族中时,爷爷曾说的一句话"祖宗基业,不可轻弃。" 泪水混着雪花落下,落在鞋上凝成冰晶,却终究融不化他亲手写下的屈辱条款。帝王身侧唯有王顺撑伞,伞面上的图案已被雪覆盖,再无人随驾左右。
远处,旧都方向的烽火突然变旺,映得半边天通红。他知道,那是南夷在焚烧北荒的尸体。他握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梁国都城已成废墟,但只要他还在位一日,便要为梁国守住这最后一丝命脉。雪越下越大,将城墙上的血迹与泪痕一并掩埋。梁国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深处,唯有檐角的铜铃在风中作响,仿佛在为这位孤家寡人的帝王,吟诵一曲无人倾听的悲歌。
沙尘如细针般扑打在马车帘上,张旭阳握紧缰绳的手掌渗出汗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踏雪马的鼻翼喷出白雾,蹄铁碾碎路边的狼首战旗残片。
马车里传来陈茹仕的咳嗽声,静姝连忙扶住她冷汗涔涔的额头,触到一片异常的滚烫——两日前在梁国旧都的激斗中,王莽伤了她,此刻伤口虽然经过简单包扎,但还渗着血。马车碾过一道深沟时剧烈颠簸,陈茹仕闷哼一声,冷汗滴在静姝手背上。
李思羽按住她的脉搏,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跳动。
"还有三刻钟到汉德城。"张旭阳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约莫过了一刻钟不到,行至辕门三丈处,张旭阳突然勒住踏雪马,望着前方漫无边际的营帐蹙眉 —— 土黄色的帐篷顶绵延至地平线,辕门前斜插的赤色 "叶" 字大旗被狂风扯得笔直,旗角绣着的渝国战旗翩翩起舞。他抬手按住腰间秋水阎罗刀,刀刃在鞘中轻颤,与远处传来的刁斗声形成微妙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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