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堂院墨桃瓣,柔雨展艺绘山河!
辰月务农迎三候,垂杨花落啼初夏!
鹤吟暮春之谷雨....
雨丝是从卯时末开始飘落的,细过蚕娘吐出的银丝,沾在书斋黛瓦上,晕开一片水光润泽,连瓦当纹样里藏的缠枝莲都仿佛活了过来。霜降让檐角铜铃摇醒——那声响裹着潮气,比往常沉甸甸的,像含了半口未咽的泉水,每一声都坠着碎碎的雨珠。她推窗时,正见一瓣桃花沿雨线滑落,那红已褪了火气,边沿卷着枯淡,落在青石板上竟洇出三层墨痕:中心是深褐的渍,外围浮着绯红的影,末了化作几缕粉雾飘忽——真应了“暮春堂院墨桃瓣”的诗景。这墨色原是春红的余韵,似宣纸染透胭脂后褪落的底色,藏尽繁华谢落的静美。
“这雨比绣花针还细,偏能把花瓣泡成墨色,真奇了!”林悦抱着绣绷凑近,绿丝线在她腕上绕了三转,鲜嫩如新抽的柳芽,犹带晨间枝叶的潮意。她指尖点向院中老桃树,枝头残花被雨打半垂,有的贴枝凝成暗红小点,有的浮在积水里碎成零落片影,恰似水墨画上未干的笔触,连叶脉纹路都透过雨雾清晰可辨。“瞧那斜枝,活脱是幅《春雨桃枝图》,比我临的古画还传神。”又忽指树根处,“青苔被润得发亮,沿石缝爬成淡绿的晕,倒像专为墨桃瓣铺的底色。”
霜降伸手接了些雨珠,凉意顺指间漫上,如触冰棱,却又含草木的温软。檐下竹帘湿作深色垂幕,竹节隙里还嵌着去岁桂花碎屑,随帘动散出幽淡香气。风过时,帘幕轻摇,将雨丝筛成碎银网,网住斜斜掠过的燕影。“都说谷雨最养人,连空气都带草木清味。”她转头,见夏至端铜盆经廊下走过,月白衫摆沾了几星新泥——那泥土混雨气散出温润,反衬得他眉眼愈清,像从烟雨画里走出的人,衣角还沾着天边云色。
“可不是!这雨来得正好,地里秧苗就等这口‘救命水’呢!”邢洲嗓门穿透雨幕,带着水汽震颤。他扛油纸伞闯进来,伞面水墨山水被雨浸晕,伞沿水珠砸地成圈圈湿痕,每圈都盛着碎碎天光。“毓敏姐在厨房做香椿面,说是‘吃春’——过了谷雨就老如树皮了!”他抖伞时,几滴雨珠溅落阶前兰草叶上,滚两滚便钻入土缝,惹得兰叶轻颤。
众人往厨房去时,正见沐薇夏在剥香椿芽。面前白瓷盘堆着紫绿相间的嫩叶,芽尖顶鹅黄小苞,指尖沾满细碎椿香,连指甲缝都染成淡绿。“巷口老阿婆那买的,说是头茬。”她拈起一根香椿芽,雨珠在芽尖滚动,如裹香雾的珍珠,“老阿婆讲‘雨前香椿嫩如丝’,再三日就嚼不动了。还说谷雨香椿能败火,吃了夏天少生痱子。”芽叶凑近鼻尖,那香混着雨气,竟透出清冽甜意。
毓敏把葱花匀匀地撒进锅里,油星“滋啦”一声炸开,细碎的珠花在灶沿上跳闪,像一场无声的星雨。椿芽的清香被热油一激,顺着窗棂往外跑,整座小院立刻浮在柔软的香气里。连廊下的麻雀也忍不住,扑棱棱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往里瞧,像等一场盛宴的客人。
“韦斌和弘俊去河边看浮萍,说要去验‘萍始生’的物候。”她一边搅动锅里的面条,一边轻声念叨。白瓷碗里,汤面浮着金亮的油花,窗外雨丝斜织,映在汤里,像一缕缕银线轻轻晃动。“苏何宇那小子也非要跟去——八成惦记摸两条鱼回来加餐,真个属猫的,馋腥!”
话音未落,砂锅又咕嘟一声,白汽顺着窗缝钻出,撞在冷雨里,倏地凝成细雾,悄悄附在窗纸上,晕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斑痕。
忽听院外传来韦斌带着水汽的清亮喊声:“快看!浮萍一夜就铺了半条河!”众人循声而出,只见河面覆了一层嫩绿浮萍,如碎玉铺就。叶瓣绒毛上沾满雨珠,在天光下闪着细碎的亮芒。雨丝落上去,激起细小涟漪,推得浮萍轻轻晃动。几片凑成浅浅碧色,像天地铺展开的一笺绿信。远处芦苇丛里,几尾小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浮萍上,碎成无数光点。
“这就是谷雨一候‘萍始生’吧?”霜降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浮萍散开,露出底下清亮的河水,映得她眉眼成了淡绿的影子。“古人说浮萍生则水温升,果真——这水比昨天暖多了,指尖都能觉出暖意。”她忽然想起书中记载:浮萍又称“青萍”,春初极嫩,农人常捞来喂猪;到了盛夏便老了,任它在水面飘荡,如春天遗落水上的脚印。
夏至站在她身后,替她拢了拢披衫,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耳垂,惹得她微微一颤。“小心着凉,” 他声音轻柔,像雨丝落在花瓣上,带着细碎的回响,“老船工说,浮萍还能当猪饲料,农人们见了这浮萍,比见了银子还高兴。前几日还听他念叨,说去年谷雨迟了十日,浮萍生得晚,家里的猪都瘦了一圈。” 他望着河面,雨丝正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肩头凝成细小的水珠,像缀了串透明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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