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晌,朱雀大街被晒得直冒热气,青石板路烫得能煎熟鸡蛋。林晚晚拎着油纸包,里头的糖炒栗子还在"滋滋"冒热气,琥珀色的糖汁透过纸包浸出圈圈油亮。她边走边剥,指甲缝里沾着黏糊糊的糖霜,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烫得直呵气却舍不得松口。
"我的大小姐!"秋菊跟在身后直发愁,团扇挥得像个拨浪鼓,"您慢点儿吃,糖汁都沾到袖子上了!刚才王婶儿托人捎信,说柳夫人又在老夫人跟前念叨,说您昨儿个在花园里教小丫鬟说'滚犊子'呢!"
林晚晚"呸"地吐出颗栗子壳,壳子打着旋儿掉进路边的阴沟:"念叨?让她念!难不成还能念出金元宝来?"她嚼着甜糯的栗子肉,突然停下脚步,手肘捅了捅秋菊,"哎你瞅前边柳树下,那不是沈俊吗?穿宝蓝色袍子摇扇子那个!"
秋菊眯眼一瞅,可不就是沈公子!他正站在绸缎庄门口,宝蓝色锦袍绣着银线暗纹,手里的折扇摇得跟招魂幡似的,眼珠子正往这边骨碌碌转。
"我去!这渣男属牛皮糖的吧?"林晚晚把栗子包往秋菊怀里一塞,撸起了月白色襦裙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上次在茶楼被我怼得落荒而逃,今儿个还敢堵门?"
说话间,沈俊已摇着扇子凑过来,扇面上"难得糊涂"四个墨字晃得人眼晕。他堆起满脸假笑,露出两排白牙:"晚晚妹妹,真是巧啊,孙某路过此地,不想竟遇上妹妹。"
林晚晚斜睨他,嘴角还沾着粒糖渣:"巧?我看你是蹲点蹲成青蛙了吧?沈公子这跟踪本事,不去六扇门当捕快,简直是大周朝的损失。"
沈俊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挂回嘴角:"妹妹说笑了。孙某只是忧心妹妹安危,见妹妹独自逛街,特来护送。"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折扇遮着嘴,"妹妹,上月托刘妈妈带给你的南海珍珠花,可还合心意?"
林晚晚跟踩了毛毛虫似的往后蹦了三尺,嫌恶地拍了拍衣襟:"珍珠花?哦——就是那戴了半天就掉珠子的玩意儿?早扔茅厕了,跟你这人一个德行,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里头全是蛆!"
周围本就因热浪而懒洋洋的行人,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三三两两围拢过来,瓜子眼儿瞅着这场好戏。沈俊的脸"唰"地涨红,像被人打了两巴掌,折扇攥得"咯吱"响:"妹妹何出此言?孙某对妹妹的心意,苍天可鉴..."
"打住吧你!"林晚晚猛地提高嗓门,惊得树上的蝉都噤了声,"沈俊你可拉倒吧!昨儿个夜里,我亲眼瞅见你在怡红院三楼雅间,左搂'赛嫦娥'右抱'小金莲',怀里还揣着个酒壶唱《十八摸》,这会子跑我这儿装纯情小处男?你这脸皮是用城墙砖磨的吧,咋就这么厚呢!"
"轰"的一声,围观人群像炸开的油锅!
"啥?怡红院?就是西市那家烟花之地?"
"我的天!这不是沈侍郎家的大公子吗?咋能干这腌臜事儿?"
"啧啧,平时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花蝴蝶!"
沈俊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得跟孝布似的,慌忙摆手:"你...你血口喷人!孙某昨晚在家温书,何曾去过那种地方!"
"温书?"林晚晚叉着腰,活像只斗胜的公鸡,"温书能温到酉时三刻?能温得月白色长衫上沾着胭脂香?能温得让老鸨子亲自端着醒酒汤伺候?沈公子,你当大伙儿都是傻子,就你长了个精明脑袋?"
她越说越响,把昨儿个从暗卫那儿听来的细节添油加醋地抖搂出来,什么"左手金镶玉扳指"、"右耳垂有颗朱砂痣",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昨儿个我路过怡红院,还真瞅见个穿月白衫的公子,跟林大小姐说的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沈家这回脸可丢尽了,侍郎大人知道了得打断他的腿!"
沈俊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像个被戳破的猪尿泡,瘪在当场。他看着周围鄙夷、嘲笑、猎奇的目光,只觉得脸皮被人撕下来踩在地上碾。再也撑不住场面,"嗷"一嗓子把折扇一扔,捂着脸拨开人群就跑,宝蓝色锦袍后摆被风掀起,露出里头沾了泥点子的白里子,活像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哎别走啊沈公子!"林晚晚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你还没告诉大伙儿,怡红院的'赛嫦娥'唱曲儿好不好听呢!"
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捡起沈俊扔掉的折扇,对着他狼狈的背影直拍大腿。秋菊笑得蹲在地上揉肚子:"大小姐,您可真行!这下沈公子算是在京城彻底抬不起头了!"
林晚晚拍了拍手,从秋菊手里拿回糖栗子,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得意地扬着下巴:"跟我斗?也不看看小爷我是从哪个山头混出来的!想骗婚?先问问我这张嘴答不答应!"
她嚼着栗子,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街角那棵老槐树下,立着道玄色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靖王萧玦!他正负手站在树荫里,玄色蟒袍衬得肤色冷白,嘴角似笑非笑,那双深邃的眼睛正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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