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日头晒得侯府晚香院的青砖地发烫,雕花窗棂却紧闭着,里头熏香缭绕。柳氏斜倚在铺着云锦软缎的美人榻上,双眼轻阖,眉头拧成个川字,时不时从喉咙里溢出两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她身上盖着条藕荷色的软毯,指尖露在外面,指甲染着凤仙花汁,却刻意蜷着显得无力。
"母亲,您这都躺了三天了,要不咱再请个太医来瞧瞧?"林薇薇蹲在榻边,手里端着个白玉药碗,碗里的参汤冒着热气。她瞅着母亲苍白的脸色,心里却像揣了只欢腾的小兔子——自打林晚晚在靖王府靠搓澡巾出尽风头,母亲就一直盘算着夺回管家权,如今这招"病遁"使出来,眼看就能把钥匙拿到手了。
柳氏慢悠悠地睁开眼,眸光浑浊,声音弱得像蚊子哼:"罢了......许是前些日子替你父亲操持秋猎的事,累着了......"她状似无意地咳嗽两声,眼尾余光瞟着女儿,"只是这中馈的钥匙,总不能一直空着......薇薇啊,你先替母亲管着吧......"
林薇薇心中狂喜,刚想接过话头表忠心,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像颗炸雷劈在晚香院的寂静里:"哎呦我去!听说姨娘病得下不了床了?这是啥疑难杂症啊,连早饭都没起来吃?"
"砰"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林晚晚端着个黄铜手盆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盆里的液体呈暗红色,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秋菊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条粗布毛巾,脸上憋着笑,肩膀却抖个不停。
柳氏浑身一激灵,眼睫毛颤了颤,又赶紧阖上眼,往软榻里缩了缩:"是晚晚啊......姨娘没事,就是头晕得厉害......"她心里暗骂林晚晚来得不是时候,面上却维持着虚弱。
林晚晚"哐当"一声把铜盆蹾在梨花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她叉着腰,挑眉看向榻上的柳氏:"没事?我咋听张妈说,姨娘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呢?这不,姐特意从厨房熬了盆'特效药',给您送来了!"
林薇薇捂着鼻子凑近铜盆,只见那液体颜色古怪,还飘着几粒红辣椒皮,顿时皱起眉:"姐姐,您这端的是啥呀?看着怪吓人的,一股子辣味......"
"这你就不懂了!"林晚晚捞起毛巾在盆里涮了涮,水珠滴在青砖上,腾起一小股白气,"这叫'东北秘制辣椒醒神汤',专治各种装病懒癌、头晕眼花!我老家那旮旯,谁要敢装病躲活,家里人就拿这玩意儿擦脸,保管立马活蹦乱跳!"
"辣......辣椒水?"柳氏猛地睁开眼,声音都劈了叉,下意识地往床头缩,锦被滑落半截,露出里面浆洗得笔挺的中衣,哪里有半分病容。
"哎呦姨娘您可算醒了!"林晚晚眼睛一亮,端起铜盆就往床边走,毛巾在她手里晃悠着,"可不是嘛!昨儿个我让厨房熬的,特意多放了三斤朝天椒,辣得隔壁院的大黄狗都汪汪叫!"
柳氏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辣椒水,鼻尖已经被辣得发疼,吓得连连摆手,锦帕都甩飞了:"不用了不用了!姨娘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歇会儿就好!"
"没事?"林晚晚停下脚步,作势要拧毛巾,"可刚才妹妹还说您头晕得厉害呢!来,姐帮您擦擦眼,去去浊气就好了!"她作势就要往柳氏脸上抹。
"别别别!"柳氏魂飞魄散,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病了三天,"我没病!我好得很!一点都不头晕了!"
林晚晚挑眉,把铜盆往旁边一放,抱臂看着她:"哦?姨娘这就好了?真是神了!我这辣椒水还没沾您金贵的脸呢!"
柳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着林晚晚气得发抖:"你......你这是胡闹!哪有晚辈用辣椒水给长辈'治病'的!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林晚晚把铜盆蹾在地上,水花溅到柳氏的绣鞋上,"姨娘装病躲清闲,想把管家权甩给妹妹,这就成体统了?我看您不是头晕,是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好!"
林薇薇见母亲露馅,赶紧上前打圆场,却被林晚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妹妹也别急,这辣椒水不分亲疏,要是你也觉得头晕,姐也帮你洗洗眼,省得跟着一起犯糊涂!"
林薇薇吓得后退两步,撞在屏风上,脸都白了:"我不头晕!我好得很!"
"那就好。"林晚晚拍了拍手,转向柳氏,"既然姨娘身子骨硬朗,那这管家的钥匙,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哦不,"她故意顿了顿,"该交给能管事的人了吧?"
柳氏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刚想再辩解,就听见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声响。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来,林侯爷跟在后面,脸色铁青。
老夫人扫了眼坐在榻上、脸色惨白的柳氏,又看了看地上的铜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我当柳氏病得多重呢,这不是坐得比棋盘还正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