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死寂得如同坟墓。王二愣啃红薯的吧唧声停了，大概是噎着了，正拍着胸口顺气。赵大爷的呼噜依旧平稳悠长，仿佛刚才那场差点把系统CPU烧爆的“民心风暴”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梦。
林闲僵在原地，手里那个冰冷的烤红薯仿佛有千斤重。意识深处，那股如同毒蛇般冰冷锁定的监视感，在经历了刚才那阵剧烈的、如同濒死抽搐般的波动后，终于……彻底萎靡了下去。
不是消失。
而是……沉睡了？
像一台被强行拔掉电源、散热风扇还在微弱嗡鸣、指示灯却彻底黯淡的机器。那股压迫感还在，但不再传递任何“指令”或“威胁”，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无意义的“存在”感。如同植物人微弱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但已经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深度稳定性沉寂模式……】
【……勿扰……勿扰……】
【……zzzzzzz……】
最后一行淡灰色的字符在意识边缘飘过，随即彻底融入那片死寂的黑暗。
林闲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那口气像是从冰封的肺叶深处艰难挤出，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
成了？
真的……糊弄过去了？
他低头，看着墙上那个被他用秃毛笔狠狠戳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封”字。那几道白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又像一个荒诞的胜利宣言。
“民心值+0.001%……”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是庆幸？是荒谬？还是……一丝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逼出来的“成就感”？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支滚落、沾满泥灰、毛更秃了的“御笔”。笔杆冰凉粗糙。他随意地在破工装上蹭了蹭灰，重新插回腰带。秃毛的笔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二愣哥，”林闲的声音恢复了点力气，但依旧带着疲惫，“红薯……还吃吗？”
王二愣正拍着胸口，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瓮声瓮气：“吃！管饱！”
林闲把手里那半个冰冷的红薯塞给他：“吃吧。慢点，别噎着。”
王二愣如获至宝，捧着红薯继续啃起来，脸上的“龟壳面膜”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起伏。
林闲走到草席边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双手的冻疮裂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此刻却觉得，这冷，这疼，都比刚才那种被无形铡刀悬在头顶的窒息感好受一万倍。
系统沉寂了。
虽然像个植物人一样赖在脑子里不走，但至少……暂时闭嘴了。
那催命的“十日倒计时”……似乎真的……停滞了？
一股巨大的、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上被反复蹂躏后的虚脱。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不用再担心下一秒被电击，不用再绞尽脑汁糊弄任务，不用再被那顶无形的“咸鱼坑王冠”压得喘不过气。
他蜷缩起身体，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保留一点可怜的热量。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棚外寒风呜咽。
棚内，王二愣啃红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满足的、带着食物香气的沉重呼吸。
赵大爷的呼噜依旧平稳。
角落里那口黑陶罐沉默着。
墙上的“封”字像个凝固的符号。
林闲的意识在温暖（相对）的食物满足感和巨大的疲惫拉扯下，缓缓沉入黑暗。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没有噩梦，没有系统的电流警告，没有猩红的倒计时。只有纯粹的、深沉的、如同沉入温暖泥沼般的黑暗。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棚子里已经透进了天光。不是清晨那种清冷的灰白，而是带着点暖意的、接近中午的亮光。
他睡了多久？一天？还是更久？
身体依旧酸痛僵硬，但精神上的那种紧绷和惊悸感，却消退了不少。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黑暗依旧盘踞着，但那植物人般的“存在感”似乎也习惯了，不再像最初那样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咕噜噜……”肚子发出响亮的抗议。饿。
他挣扎着坐起身。王二愣还蜷在草席另一头呼呼大睡，脸上“龟壳面膜”的裂缝随着呼吸一张一合。赵大爷已经醒了，正佝偻着背，在角落里慢吞吞地捣鼓他那口黑陶罐，似乎又在准备他的“炼丹糊糊”。
林闲摸了摸怀里。钱袋子还在。他掏出钱袋子掂了掂，里面的铜板哗啦作响。数量……好像没少？看来王二愣没趁他睡着偷钱买吃的（也可能是不知道钱能买吃的）。
他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腿脚。走到棚子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板。
河滩的风带着寒意，但阳光洒在身上，竟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天空是灰蓝色的，云层很厚，但至少没下雨。
他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帝国疆域”——那片河滩烂泥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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