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闸的巨石被清理,堵塞的河道重新恢复畅通。
北上的漕船,载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新法带来的效率提升,再次扬帆起航。
总理漕运革新事务衙门的公廨里,堆积如山的卷宗依旧,但忙碌的属官们脸上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轻松。
皇帝对太子和李明的嘉奖旨意已经下达,吏部的议功文书也在路上,一切似乎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前进。
李明坐在书案后,看着窗外秋高气爽的天空,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临清闸的血色阴影,三皇子那怨毒的眼神,皇帝最后那道冰冷权衡的旨意,都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少爷,您还在想临清的事?”忠叔端着一杯热茶进来,低声问道。
李明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忠叔,你觉得…这事,算完了吗?”
忠叔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老奴不敢妄议天家。
但…景王殿下只是闭门思过,杜先生也只是一个‘暴毙’的清客。
那根最毒的刺…还在。
以那位殿下的心性…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梁子,已经结死了。”
“是啊…”李明轻叹一声,吹了吹茶沫,“陛下此举,是保全,也是警告。
保全的是皇家颜面,压制的是可能爆发的剧烈动荡。
警告的是三哥,也是…我们所有人。”
他想起了东宫那次带着敲打的召见。
权柄的边界,被皇帝清晰地划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赢了,但也站在了更显眼、更危险的位置上。
“不过少爷,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忠叔宽慰道,“至少眼下,漕运畅通,新法推广势如破竹,无人再敢明面阻挠。
景王一系元气大伤,正是我们稳固根基的时候。”
李明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书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道雄壮的身影伴随着洪亮的嗓门闯了进来:
“少爷!少爷!您看!陛下赏俺的!镶宝石的!嘿嘿嘿!”
来人正是张铁柱。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皂隶服(虽然绷得有点紧),腰杆挺得笔直,最显眼的是他腰间,赫然别着一把金光闪闪、鞘上镶嵌着几颗硕大(虽然成色一般)红蓝宝石的匕首!他一手叉腰,一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刀鞘,咧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得意劲儿,仿佛得了什么传国玉玺。
李明和忠叔看着他这副“宝刀出鞘、天下我有”的憨样,刚才的凝重气氛瞬间被冲散了不少。
“柱子,陛下赏你的?”李明忍着笑问。
“那可不!”张铁柱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传旨的公公说了,俺保护那个赵…赵栓子兄弟有功,护住了关键人证!陛下龙心大悦,特赏俺这宝贝!您瞅瞅,这宝石!这金光!啧啧啧,俺柱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抽出来一点,露出里面…未开刃的、闪烁着金属光泽但明显是装饰品的刀身。
“……” 李明和忠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哭笑不得。
皇帝陛下…还真是…体恤下情啊!知道柱子憨直,赐一把华而不实、未开刃的匕首,既显恩宠,又绝无可能惹出什么“御赐凶器伤人”的麻烦。
高,实在是高!
“少爷,您说俺戴着这宝贝,是不是特有派头?以后看谁还敢小瞧俺柱子特勤!” 张铁柱完全没意识到匕首没开刃的问题,沉浸在“御赐宝刀”的巨大荣耀中,昂首挺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镶宝石的匕首鞘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反射着耀眼(且廉价)的光芒。
“有派头,非常有派头!”李明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柱子,以后你就是咱们衙门的‘御前带刀特勤’了!这宝贝可得收好,轻易别亮出来,免得吓着人。”
“那是!那是!”柱子美滋滋地应着,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刀鞘。
忠叔看着柱子那憨样,无奈地摇摇头,对李明低声道:“少爷,刚收到飞鸽传书,是关于扬州那边查周通判和那笔旧账的…”
李明精神一振:“如何?”
忠叔眉头微皱:“信上说,线索…断了。
那个周通判,在两年前那笔‘河道疏浚补偿款’发放后不久,就…就因病暴毙了。
他经手的所有账册,也在他死后的一场‘意外’火灾中…付之一炬。
现在…死无对证。”
“暴毙?火灾?”李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又是这种熟悉的、干净利落的灭口手法!与临清闸如出一辙!“看来,扬州那笔旧账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这根藤…怕是一直通到京城,通到…某个我们刚刚‘得罪’过的人那里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京城的繁华,看到了那座被勒令闭门思过、却依旧森严的景王府。
风波看似平息,运河之水恢复流淌。
但李明知道,那被强行压下去的暗流,正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
景王府紧闭的大门内,那位被剥夺了权柄、心怀怨恨的亲王,会如何舔舐伤口,谋划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毒计?扬州旧账的灰烬下,又埋藏着多少未被发掘的罪证?那把未开刃的镶宝石匕首,在柱子腰间闪闪发亮,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潮汹涌。
下一次风暴,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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