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轰鸣声越来越近,震得山谷里的青竹簌簌落叶。
医心盟的弟子们挤在高台下,有人攥紧了腰间的药锄,指节发白;有人背着药篓的肩膀不住轻颤,药香混着冷汗味在空气中浮动。
苏岐站在青囊殿的汉白玉高台上,后颈的医圣印记像团温软的光,顺着血脉漫遍全身。
她闭了闭眼,灵种共鸣如涟漪荡开——五里内的情绪潮水般涌来:恐惧在东边那名少年的胸腔里翻涌,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针囊;愤怒在西侧老医修的喉间灼烧,他盯着远处尘烟的目光像淬了火;还有更多的不安、疑虑,像乱麻缠在每个人心头。
"别怕。"她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更稳,带着种让人安心的清润,"你们闻见了么?"她举起手,指尖掠过风里浮动的药尘,"是还魂草的苦,朱砂莲的凉。"台下众人一怔,下意识抽了抽鼻子——不知何时起,山风里真的漫着熟悉的药香,像极了药庐里熬药时的烟火气。
"这是灵脉的回应。"苏岐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最前排攥着药锄发抖的小徒弟身上,"阿棠,你第一次跟我上山采药,被野蜂追得摔进药田,哭着说'我不学了'。
可后来呢?"小徒弟猛地抬头,记忆里那个蹲在泥地里,却还护着怀里半筐白术的自己突然清晰起来。"后来你给隔壁村的哑婆婆扎了七针,她流着泪喊你'小先生'。"苏岐笑了,"你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护着'小先生'的。"
台下突然响起抽噎声。
有个中年妇人抹了把脸,将药篓甩到肩上:"对,我是来护着我家那三个小崽子的,他们还等着我教认药呢!"老医修的手松开了,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铜药臼,"当年我师父说,医道不是悬壶,是悬剑——斩的是人心的恶。"
战鼓震得石砖嗡嗡作响,苏岐转身指向山谷入口:"布阵!"
归元九针阵的铜针插在九处地脉节点时,山谷里的雾气突然凝成淡青色的丝缕。
苏岐站在阵眼,能清晰感知到地下灵脉的流动,像无数条温热的小蛇在石缝间穿行。
天医阁的先锋骑兵刚冲进谷口,为首的马突然前蹄扬起,长嘶声里,骑者的身子诡异地软了下去——他的四肢像没了骨头,从马背上滑落在地,嘴里溢出黑血。
"地脉反噬。"苏岐轻声道。
她早让人在阵眼埋了青囊宗秘传的"引气石",将灵脉的生机转化为钝刃,专破外邪侵入的诡力。
前排的敌军慌乱勒马,后队却还在往前涌,马蹄声里混着惊恐的呼喝:"那骑队中邪了!"
"稳住阵脚!"远处传来铜锣声。
天医阁的主将骑着黑鬃马从尘烟里杀出,玄色披风上绣着血色针纹,手中令旗一扬,被反噬的骑兵竟又摇摇晃晃站起,眼白翻得只剩一丝黑——是傀儡术!
苏岐的瞳孔微缩。
灵种印记在颈后发烫,她瞬间"看"到那主将体内游走的暗纹:暗红的符文缠着经脉,正是被青囊宗封禁的《傀儡医经》残章。"原来你们偷了禁术。"她的声音冷了,从药囊里摸出一枚灵息银针——这是用百年人参须根淬炼的,最能破阴邪。
银针离手时带起破空声。
那主将正得意地挥旗,忽觉丹田处一凉,低头便见银针没入衣襟,直抵命门。
他的傀儡令旗"当啷"落地,脸上的狠厉瞬间褪成惨白:"你......你怎么看得见我的......"话音未落,体内的符文像被泼了滚水的墨,滋滋啦啦地消融。
他踉跄着摔下马来,再没了半分气势。
"报——!
水源被投毒!"后方突然传来惊呼。
苏岐早用"药经解析"扫过整片山谷,此时闻着风里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冷笑一声:"把东山坡的艾草堆点了。"弟子们虽不解,却依言照做。
浓烟裹着艾草的辛香腾起时,风向突然一转——本要飘向医心盟水寨的毒雾,竟被烟柱卷着倒灌回天医阁营寨。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中毒的士兵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嘴唇乌青,眼神涣散。
天医阁的毒师躲在帐后,看着自己调配的"百日醉"反伤己方,当场瘫坐在地。
战局至此,天医阁的士气已泄了七分。
苏岐深吸一口气,后颈的医圣印记绽放出金色光晕。
她张开双臂,灵种共鸣如沸水般沸腾:"记得你们第一次救人时的心跳么?"
小徒弟阿棠想起那个被蛇咬的孩子,他攥着针的手第一次不抖;中年妇人想起难产的农妇,她用三棱针挑开血淤时,听见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老医修想起瘟疫时,他背着药箱走了三天山路,在破庙熬的那锅救命汤......
金色光晕漫过每个人的眼尾。
阿棠的药锄泛起青光,妇人的银针嗡嗡作响,老医修的铜药臼震落尘埃——他们突然看清了,所谓医道,从来不是躲在药庐里的慈悲,而是站在人间最险处,用针药做剑的勇气。
"退!
退!"天医阁的残兵终于撑不住,丢盔弃甲地往谷外逃去。
月光漫上山头时,山谷里只剩满地狼藉和医心盟众人粗重的喘息。
苏岐扶着高台的栏杆,额角渗着细汗。
她望着远处天医阁退去的尘烟,医圣印记在颈后微微发烫——这热度不似之前的温暖,倒像藏着根细针,轻轻戳着她的神经。
"宗主。"阿棠捧着药囊跑上来,"大家都没事,就是......"他顿了顿,"有几个兄弟受了轻伤。"
苏岐摸了摸他的头,目光却仍望着东方——那里的天空泛着不寻常的青灰,像被什么东西罩了层纱。
她想起幻境里母亲塞给她的药杵,想起系统提示音里镜影的欣慰。
这场胜利,来得太顺了。
"先疗伤。"她转身走向伤员,指尖拂过腰间的药囊,"把还魂草和朱砂莲都磨成汁,今晚......"
风突然大了。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声音里裹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某种被压抑的低吼。
苏岐的脚步顿了顿,后颈的医圣印记突然跳了跳——那是灵种在示警。
她望着渐沉的月亮,轻声道:"准备好药炉,烧热水。"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郁,"今夜,可能要忙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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