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像被晨露泡得发胀,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当年城破之后,我领着王族降了西炎,是那些不肯低头的老兵,带着残部躲进了深山。他们用断矛当柴烧,用伤口里的血和着雨水喝,硬生生在西炎的围剿里杀出一块立足之地。”
他抬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指节泛白,
“没有他们在山里拖着西炎的兵力,没有他们用命守住这辰荣山的一角,那些跟着我投降的遗民,早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哪有今日在梯田里种粮、在医馆里治伤的安稳?”
小夭怀里的狗轻轻呜咽一声,她低头顺了顺狗毛,指尖划过狗腿上的草药包扎,
“他们守的不是哪个人的江山,是心里的一口气。”
“是这口气,撑着辰荣最后一点骨血。”
辰荣熠的声音里泛起涩意,
“可如今呢?活得体面的是我们这些‘顺民’,穿锦袍,食俸禄;他们却在崖洞里啃野果,连见人都要躲躲藏藏。那些老兵的儿子,有的在梯田里跟着您学种地,有的在医馆里帮忙捣药——他们活得越安稳,我越觉得这‘风光’像偷来的,偷的是那些还躲在山里的人的命。”
他转头看向小夭,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大王姬给医馆送药时,总让人多备一份伤药,说是‘给山里的老朋友’;教山民种粮时,特意选了耐旱的种,说‘山里土地薄,这个合适’。您做这些时从不声张,可我都知道——您是在替我们这些亏欠他们的人,还一份情。”
小夭望着远处田埂上飘起的炊烟,那里有孩童的读书声传来,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他们不是要谁还情,是想看到辰荣的根能在这山里扎得深些,再深些。”
辰荣熠沉默良久,忽然对着清水涧的方向深深一揖,动作里带着对故部的愧疚,也带着一丝释然,
“您说得对。他们守的山还在,他们护的人活得好,这比什么都强。”
他转身看向小夭,郑重拱手,
“往后,若山里的义军有任何需要,熠愿尽绵薄之力。哪怕只是送些布料、粮食,也算……也算是我,还他们一丝体面。”
“大王姬若信得过我,”
辰荣熠的声音陡然抬高,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愿以中原旧部的名义,召集所有的辰荣遗民,助您治理这辰荣山。”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梯田,那里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极了中原大地上曾有的景象,
“中原的老农懂看天识地,能教山民改良农具;城里的药铺掌柜认得千种草药,能帮医馆扩充药库;就连那些当年管粮草的小吏,也精于算计,能帮您核计收成、分配粮种。”
小夭怀里的狗忽然抬起头,对着辰荣熠的方向轻轻晃了晃尾巴。
她指尖一顿,看向辰荣熠鬓角的白发,那里藏着一个王族的兴衰,也藏着一个老者的悔悟。
“辰荣山的土地,容得下所有人的力气,却容不下算计。”
小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底线,
“我要的不是‘中原旧部’的名义,是他们肯弯腰拿起锄头的真心。”
“我明白。”
辰荣熠深深点头,眼底的红血丝里燃起一簇微光,那微光在他眼底流转,映着远处梯田的轮廓,像是枯木逢春时冒出的第一点绿芽。
“他们会的。”
辰荣熠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当年在中原,谁不是靠一双手刨土吃饭?只是后来捧了王庭的饭碗,倒忘了锄头握在手里的实在。这些年看着山民在大王姬手里把石头地种出了粮食,谁心里不发颤?那不是西炎的粮,是辰荣人自己种出来的命。”
小夭怀里的瘸腿狗似乎听懂了什么,从她臂弯里探出头,对着辰荣熠轻轻“汪”了一声,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怯懦。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在狗背上轻轻敲了敲,
“明日让医馆的人再给它换次药,估摸着过些日子就能跑了。”
辰荣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只狗,瘸着的后腿还裹着草药,却硬是撑起了整个身子,眼神亮得很。
他忽然想起当年躲进深山的老兵,断了胳膊断了腿,啃着树皮也不肯放下手里的刀,那点不肯屈的骨头,竟和这只流浪狗有几分像。
“山里的‘老朋友’们,怕是也等这一天很久了。”
小夭忽然开口,目光越过辰荣熠的肩头,望向云雾深处的山涧,
“他们躲着不是怕西炎的刀,是怕见着我们这些‘顺民’,寒了心。”
辰荣熠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对着那片云雾又拱了拱手,这次的动作里,少了愧疚,多了几分坦荡。
“我这就去办。”
辰荣熠转身的刹那,目光与山道上走来的防风邶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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