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暴雨将战壕变成了泥潭,浑浊的积水里飘着发黑的绷带和弹壳。李云龙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巡视阵地,每走一步,左腿的伤口就钻心地疼——那是三天前被弹片咬的,现在化脓了,隔着绷带都能闻到腥臭味。
"师长,前沿观察哨报告。"邢志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来,这个老政工现在兼任参谋长的活儿,蜡黄的脸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美军在测试新型烟幕弹。"
李云龙吐掉嘴里的苦艾草——这是陈招娣找来消炎的——眯起独眼望向对岸。美军工兵正在江滩上释放一种诡异的紫色烟雾,被风一吹,像纱幔般笼罩了大半个江面。更奇怪的是,这烟雾居然贴着水面流动,连湍急的江水都遮得严严实实。
"让王喜奎的徒弟过来。"
小山东猫着腰跑过来时,枪管上还沾着血渍。这个老耿的关门弟子现在成了全连最好的爆破手,右耳缺了半拉——是上次炸坦克时被冲击波削的。他盯着烟雾看了半晌,突然抓起把土扬进风中:"师长,这烟比空气重!"
李云龙心头一紧。作为穿越者,他立刻明白了这种烟幕的可怕之处——能完全遮蔽渡江部队,连炮火校正都无从下手。
指挥所里的作战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地图上画满了箭头和叉号,有个刚补充的参谋提议后撤到第二防线,被李云龙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吱声。
"老李,"邢志国递过搪瓷缸,里面是煮过的雨水混着炒面,"兵团催了三次了..."
李云龙没接缸子。他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高地——老鸦嘴。那里地势险要,正好卡在美军必经之路上。如果能守住,至少能拖住敌人三天。
"炊事班还剩多少粮食?"
"二十斤发霉的高粱米,半坛子咸菜。"邢志国苦笑,"昨天炊事员老刘带人去挖野菜,碰上美军巡逻队..."
话没说完,电话铃突然炸响。李云龙抓起话筒,听见楚云飞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云龙兄...我部抓了个舌头...美军明晨总攻..."
话筒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李云龙仿佛看见这个儒将正拄着拐杖站在地图前,断腿的绷带渗着血——上次战斗后,军医说再不止血就得截肢。
"老楚,你撤下去吧。"
"放屁!"楚云飞突然提高音量,"358团还剩三百二十一人...人人写了血书!"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催命的鼓点。李云龙慢慢放下话筒,目光扫过掩体里每一张憔悴的脸。这些跟他从山西打到朝鲜的老兵,现在个个眼窝深陷,军装破得像叫花子,但握枪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今晚吃饺子。"他突然说。
战士们愣住了。炊事班早就没面粉了,哪来的饺子?
"把最后那点炒面拿出来,和着野菜捏成团。"李云龙解开绑腿,露出溃烂的伤口,"老子今天亲自下厨!"
这顿"饺子宴"吃得像场仪式。战士们捧着野菜面团,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笑得像过年。李云龙给每人倒了半杯医用酒精——这是仅剩的"好酒",喝下去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同志们,"他站在弹药箱上,声音沙哑却有力,"美国佬以为靠几件新式装备就能吓倒咱们。"他举起豁口的搪瓷碗,"知道这是什么?这叫打狗碗!明天咱们就用这个,盛他们的脑浆下酒!"
哄笑声中,有个新兵突然哭出声:"师长...俺怕..."
"怂包!"老兵一脚踹过去,"老子第一次上战场尿了裤子,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更深的夜色里,李云龙独自检查每处火力点。在老鸦嘴侧翼的暗堡里,他看见陈招娣正往机枪弹链上抹油。小姑娘的手指被冻疮和火药染得黑紫相间,动作却稳得像绣花。
"叔,你看。"她掏出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俺统计过了,全师还剩九百三十七人...重伤员二百零四..."
月光下,那些数字像蚂蚁般爬满纸页。李云龙突然发现,这个曾经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丫头,现在居然能列出完整的统计表。
"好孩子。"他摸了摸陈招娣枯黄的头发,"等打完仗,送你去学算术。"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漫长。李云龙趴在老鸦嘴最前沿的狙击位,身旁是楚云飞——这个重伤员硬是让人用担架抬上了阵地。两人共用一个望远镜,轮流观察江面动静。
"来了。"楚云飞突然压低声音。
紫色烟雾像潮水般漫过江面,完全遮蔽了渡江部队的踪迹。但水面细微的波纹出卖了他们——至少二十辆两栖装甲车正悄悄逼近。
"放近到五十米。"李云龙对传令兵说,"等照明弹。"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信号枪响了。三发红色照明弹腾空而起,刺眼的白光下,美军渡江部队顿时原形毕露——最前面的装甲车距离岸边不足三十米!
"打!"
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像镰刀般割倒涉水的美军,鲜血瞬间染红了江面。但这次敌人学乖了,装甲车上的烟幕发生器立刻还击,更浓的紫烟笼罩了整个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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