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垦的田垄尽头,小溪流正顺着青石板往下淌,叮咚声像串没系好的银铃。竹舍是昨夜众人合力搭的,四根楠竹做柱,茅草当顶,门楣上挂着蒋墨萱亲笔写的“听溪”二字,墨汁里掺了点溪水,干了之后泛着淡淡的青。
蒋墨萱正将新抄的诗稿铺在竹桌上,宣纸上的墨迹还带着点潮,是今早趁着晨露写的。“‘新苗破泥出,溪水绕舍流。’”她轻声念着,指尖拂过“溪”字的最后一笔,那笔拖得极长,像要顺着桌沿流进门外的小溪里。竹舍的门没关,风带着水汽钻进来,吹得诗稿簌簌作响。
慕容向晚提着酒坛进来时,正撞见她用镇纸压住翻飞的诗稿。他今日换了身青布长衫,腰间没系玉带,只挂着个粗陶酒葫芦,倒像个寻常的酒客。“尝尝这个。”他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陶土与竹桌碰撞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的蜻蜓,“用新米酿的,柳七说加了点溪边的活水。”
蒋墨萱揭开坛口,米酒的醇香混着水汽漫开来,竟带着点稻苗的清苦。她取过两个粗瓷碗,斟酒时手腕微斜,酒液在碗里晃出的涟漪,恰好与门外小溪的波纹连成一片。“昨日垦的那垄田,”她递过酒碗,指尖碰着他的碗沿,“秧苗都活了,赵虎说比他栽的还精神。”
慕容向晚饮尽碗中酒,目光落在诗稿上。“‘不问官身与匪籍,共听溪声到月西。’”他念着最后两句,忽然笑了,“同知这诗,倒比官文写得透彻。”蒋墨萱的耳尖微微发烫,伸手去收诗稿,却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指腹碾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犁磨出来的,比握笔的痕迹更深些。
竹舍外传来柳七的吆喝声,夹杂着孩童们的笑。两人同时望向门外,见柳七正带着弟兄们往溪边抬石料,打算再搭座碾米的石磨。赵虎扛着木槌跟在后面,路过竹舍时往里探了探头,看见蒋墨萱碗里的酒,忽然咧嘴笑:“同知大人也尝尝我酿的?比巡抚大人的烈!”
蒋墨萱被他说得笑起来,酒液差点从碗里晃出来。慕容向晚伸手稳住她的碗,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溪水流过卵石般轻柔。“等石磨搭好了,”他低声道,“用新米磨粉做桂花糕,好不好?”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光,像溪水里的碎银,亮得晃眼。
日头爬到竹舍顶时,蒋墨萱又写了三首诗。其中一首里有“竹舍藏诗酒,田头认稻粱”,字迹比先前更显洒脱,笔锋里没了官文的拘谨,倒添了几分田舍的自在。慕容向晚将诗稿折成纸船,轻轻放进门前的小溪里,纸船载着墨迹顺流而下,很快漂到正在垒石磨的人群旁。
“是同知的诗!”一个孩童捡起纸船,举着朝竹舍跑来。蒋墨萱探身去接时,裙角扫过酒坛,半坛新酒泼在青石板上,酒香立刻漫了开来,引得檐下的蜜蜂都嗡嗡飞来。慕容向晚拽住她的裙角时,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被溪水浸过的画,带着点湿意的缠绵。
柳七等人凑过来看诗,有人念出声,有人跟着笑,赵虎忽然拍着大腿:“我也会两句!‘石磨转呀转,新米甜呀甜!’”引得众人都笑起来,笑声惊得溪水里的鱼都蹦出了水面。蒋墨萱望着这幕,忽然觉得,此刻的诗与酒,比任何朝堂封赏都要珍贵——就像这小溪,不恋江河,只绕着新田慢慢流,却淌得格外踏实。
暮色染红河面时,竹舍的灯亮了。蒋墨萱将诗稿收进竹篮,慕容向晚则往灶膛里添柴,火光照亮他侧脸的轮廓,竟比官服更显温和。门外的石磨已搭好一半,溪水还在哗哗地流,像在哼着首没谱的歌。
“明日该种蚕豆了。”蒋墨萱忽然说,往火里丢了颗新收的豆种,“柳七说蚕豆耐寒,冬天也能长。”慕容向晚往她碗里续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的光,映着她眼底的期待:“那我们早点起,去垦东边的荒田。”
溪水在竹舍外潺潺流淌,混着远处的虫鸣与近处的柴火声,像首永不停歇的田园诗。蒋墨萱捧着酒碗,忽然觉得,所谓归宿,原就不是什么金殿玉堂,是竹舍里的诗,新酿的酒,是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是窗外这片刚扎下根的新田——只要在这里,风是暖的,水是甜的,连时光都走得格外慢,慢到能数着溪水流过的每一粒沙。
竹舍的油灯被晚风拂得摇晃,蒋墨萱正将晒干的诗稿收进竹箱。粗布短褂的领口被炉火烘得有些松垮,俯身时,领口微敞,露出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像被溪水浸润过的暖玉。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臂扬起的弧度带着自然的柔,短褂下的轮廓随着动作轻轻起伏,像新垦田垄上微微起伏的曲线。
“小心木刺。”慕容向晚忽然伸手,指尖拂过她颈侧的碎发,目光落在她肩头——方才抬竹箱时,粗布被竹篾勾出个细口,露出的肩胛处还留着点浅红,是白日里垦种时被晒出的痕迹。蒋墨萱直起身,短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腰间,勾勒出腰臀相接的柔和曲线,粗布虽厚,却掩不住走动时那恰到好处的起伏,像溪水流过卵石时的自然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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