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避暑小城藏在燕山余脉里,青石板路被夏雨洗得发亮,沿街的合欢树将粉白花瓣撒了满地。荷花的鎏金马车刚停在城门口,就见拓跋明月牵着匹雪青马立在老槐树下,玄色骑装束着银带,腰间弯刀的穗子随动作轻晃,倒比城墙上的戍卒更像道风景。
“长公主殿下倒是比信上说得早了半日。”拓跋明月拱手时,鬓边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身后跟着两名亲兵,正搬着个硕大的木匣,“西州新采的哈密瓜,冰在井里镇了三日,甜得能粘住牙。”
荷花踩着侍女的手凳下车,石榴红的宫装裙摆扫过青石板,裙摆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日头下泛着光。“总在宫里听蝉鸣,倒不如你这小城清静。”她抬手拂过鬓边的赤金步摇,流苏晃出细碎的响,“听说你把西州的葡萄藤都挪到后院了?”
拓跋明月笑着引她往城主府走,木匣被亲兵扛在肩上,晃出冰碴碰撞的脆响。“殿下不是爱吃葡萄酒酿的冰酪么?”她转头时,目光扫过荷花微敞的领口,那里的珍珠抹胸随着步伐轻颤,“让厨下试着用西州的法子做,比京城的少些甜腻。”
城主府的后院种着半亩西瓜田,碧叶间滚着个个圆胖的瓜,拓跋明月摘下个纹络最深的,用弯刀轻轻一划,瓜瓤红得像晚霞。“尝尝,”她递过半片,指尖不经意擦过荷花的掌心,“这是西州带来的种子,在小城种了两年,倒比原产地的更沙甜。”
荷花用银勺挖着瓜瓤,甜汁顺着勺柄滴在石榴红的裙摆上,洇出小小的红痕。“你这城主当得倒清闲,”她望着田埂上忙碌的老农,“竟有功夫侍弄这些。”
“西州的兵比瓜好管。”拓跋明月咬着瓜,嘴角沾着红瓤,倒比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时多了几分稚气,“去年秋猎,你说喜欢吃烤鹿肉,我让人在这后院搭了个灶台,晚上就给你露一手——比鬼子六那家伙的手艺不差。”
荷花忽然笑了,步摇的流苏扫过肩头:“你倒什么都跟他比。”她想起春日朝会,拓跋明月为了西州军饷与户部争执,寸步不让的模样,与此刻蹲在瓜田边的身影重叠,竟有些奇妙的和谐。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藤架,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影。两人躺在藤椅上,侍女端来冰镇的酸梅汤,瓷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拓跋明月忽然指着荷花颈间的璎珞:“这颗鸽血红,倒像西州戈壁的落日。”她伸手想去碰,指尖在离璎珞寸许处停住,转而拿起颗葡萄,“我那里有串更大的,等你去西州,串成项链送你。”
“又想骗我去你的苦寒地?”荷花挑眉时,步摇的金穗扫过拓跋明月的手背,“去年去督查军粮,被风沙吹得脸都皴了,你还笑我‘京城娇花经不得晒’。”
“那是让你多待些时日。”拓跋明月的指尖捻着葡萄皮,声音低了些,“西州的星空比京城亮,晚上能看见银河,像你裙摆上的金线,一根一根垂下来。”她忽然起身,“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内室的墙上挂着幅西州舆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密密麻麻的点。“这是我规划的商道,”拓跋明月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祁连山,“从这里到江南,再到京城,以后西州的瓜果、皮毛,能顺着这条路运过来,比现在快半月。”她转头时,鼻尖几乎碰到荷花的额角,“到时候,你想吃刚摘的哈密瓜,三日内就能送到宫里。”
荷花望着她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太学,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女总追在身后,喊着“长公主姐姐”,抢她的笔墨,偷她的点心。如今倒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西州总管,指尖划过的舆图,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暮色漫进窗棂时,后院的灶台飘出肉香。拓跋明月系着围裙,正给烤鹿肉刷酱汁,油星溅在她玄色骑装上,倒添了几分烟火气。“尝尝这酱汁,”她用小刀切下块肉递到荷花嘴边,“加了西州的沙棘,酸中带甜,解腻。”
荷花张口咬住肉块,酱汁沾在唇角,拓跋明月伸手想去擦,却被她偏头躲开。“我自己来。”荷花拿起帕子的动作有些急,帕角扫过拓跋明月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像回到了当年在太学的时光。
灶膛的火光映着两人的笑影,远处传来小城的暮鼓声,混着烤肉的香气、葡萄藤的清香,在这夏夜里漫开。荷花望着拓跋明月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京城郊外的小憩,比宫里的琼楼玉宇更让人安心——这里有甜得发腻的西瓜,有酸中带鲜的酱汁,更有这个总爱与鬼子六较劲的人,藏在舆图与烟火里的,独独给她的温柔。
夜风卷着葡萄藤的清香穿过窗棂,拓跋明月正就着烛火修改商道舆图,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里,她忽然抬头:“西州的玉石矿刚出了批好料,我让人雕了对镇纸,”她指着案上的青玉摆件,貔貅的线条凌厉却不失温润,“你看这刀工,是不是比工部造办处的更有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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