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壁渗着经年不化的寒,却被一缕酒香暖得微醺。鬼子六斜倚在草堆上,玄色囚袍的褶皱里落着几粒稻草,他指尖转着个粗瓷酒坛,坛口晃出的酒液在石地上晕开,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大人的剑,还是这么急。”赵奎的藏青短打刚跨进牢门,就见软剑的寒光扫过眼前,带起的风掀动他鬓角的灰。那柄缠着布条的剑在鬼子六掌心转了个圈,剑穗扫过石桌时,碰倒了个空坛,“哐当”声在死寂的狱里荡开,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蝠。
鬼子六收剑时,指腹碾过剑身的纹路——那是北地军的旧物,剑脊上刻着的狼头已被岁月磨平,却在他掌心发烫。“江南的信,带来了?”他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玄色囚袍的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道浅疤,是当年在青州城下被流矢擦过的痕。
赵奎从食盒底层抽出张笺纸,上面的棠花画得歪歪扭扭,花瓣边缘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陆二姑娘说,帅府的海棠开了第二茬,她替您摘了最大的朵,压在兵符匣里了。”他往牢外瞥了眼,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顾姑娘的绸缎庄今儿挂了块‘棠花三尺’的招牌,张公子说,这是商队都到齐的信号。”
软剑忽然“唰”地出鞘,在石壁上划出道浅痕。那不是乱划,是幅极简的地图——江南的水纹、京城的街巷、天牢的位置,都藏在剑痕里。“让朱明宇盯紧李府的西跨院。”鬼子六的剑尖点在“西跨院”三个字的位置,“那里有口枯井,账册多半藏在井底。”
赵奎的指尖在剑痕上摸过,忽然笑了:“小的这就去报信。对了,蒲学士今儿递了奏折,听说陛下看了半宿,龙案上的茶都凉透了。”他将件缝了棉絮的夹袄放在草堆上,“这是陆大姑娘托人捎的,说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比铁甲还挡风。”
酒坛再次被顿在地上时,鬼子六望着石壁上的剑痕,忽然想起江南的雨。那时陆宜棠的石榴红裙摆在雨里晃,像团烧不尽的火,她总说:“六爷的剑太狠,该沾点棠花的甜。”此刻剑痕里渗着酒液,倒真像朵醉了的花。
一、莲舟载月·蒲云舟巧破旧案
江南的残荷在暮色里摇,乌篷船的橹声搅碎了满湖的金。蒲云舟立在船头,月白长衫被水汽浸得微透,腰间的玉带衬得身姿挺拔——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文渊阁大学士,眉宇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锐,手里的《河工弊案录》却被指腹翻得发卷,册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荷叶,是三年前他巡查江南时,从李嵩挪用的石料堆里捡的。
“蒲大人,前面就是通州了。”船家的篙子往水里一点,船身轻晃时,蒲云舟看见岸边的芦苇荡里,藏着几匹快马——是张景明派来的人,马背上的包袱鼓鼓囊囊,定是那老吏的证词。他抬手理了理长衫领口,露出的脖颈线条利落,倒不像个埋首书斋的学士,更像位伺机出鞘的剑。
三日后的早朝,金銮殿的梁柱间飘着墨香。蒲云舟将《河工弊案录》举过头顶,年轻的面庞在晨光里透着沉静,泛黄的册页在他指间轻颤:“陛下请看,此处记载,李侍郎当年将三十万两河工银转入私库,账目上却记着‘修堤’——可那处堤坝,三年前就被洪水冲垮了。”他的声音清亮,像带着江南的水汽,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龙椅上的皇帝捻着册页,指腹划过李嵩的签名,忽然看向阶下这个年轻的臣子:“云舟年少有为,竟能从旧档里找出这般关键的证物。”
阶下的李嵩脸色惨白,袍角的褶皱里渗着冷汗。他原以为蒲云舟不过是个靠文采上位的白面书生,此刻见对方拿出的证据链环环相扣,才知自己小觑了这后起之秀。刚要辩解,却见蒲云舟又呈上幅画——是江南画师画的畅春园一角,假山石上刻着串模糊的数字,与账册上的缺口分毫不差。“这是臣命人潜入园中画的,”蒲云舟微微躬身,目光扫过李嵩时带着冷,“那数字,正是李侍郎转移银两的商号密码,臣已让顾氏商队核对过,分毫不差。”
二、银甲映雪·江令宜锁拿贪奴
大同的雪落进银库时,江令宜正用剑尖挑开个紫檀木匣。匣子里的账册泛着霉味,却在烛光下显出清晰的字迹——李嵩的远房表亲、那位皇家园林大管家,竟将二十万两皇银换成了一箱箱珠宝,藏在银库的暗格里。
“说!这些东西要运去哪?”她的银甲沾着霜,靴尖踩在大管家的手背上,账册的纸页在寒风里抖,像群受惊的蝶。
大管家的哭喊撞在银库的石壁上,回声里裹着恐惧:“是李大人让我换的!说等大皇子查账的风头过了,就运去江南……”
江令宜的剑忽然指向暗格深处,那里有个锦盒,打开时,滚出枚羊脂玉印,印文是“监园私章”。“这印,能调动畅春园的所有工匠吧?”她掂着玉印笑,“包括那些会造箭簇的铁匠?”
三日后的京城,午门的雪地上印着串深痕。江令宜的银甲在雪光里发亮,囚车里的大管家缩成团,玉印被她用锦缎裹着,捧在掌心像捧着团火。“爹,”她在江府的廊下掸雪,“李嵩若不认,就让这印说话——他当年用这印伪造验收文书,上面的朱砂,还是从大同采的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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