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的荷田已历三载春秋,粉白的花瓣依旧托着晨露,只是当年追蝶的白河心,已长成半大少年。他身着藏青劲装,腰悬勇毅侯府的家传玉佩,正站在九曲桥上与李一对练,剑光扫过落英时,已有了几分其父当年的沉稳。三年前他被太傅李瀚章亲自举荐,入东宫伴读,如今既是二皇子的同窗,也是最得力的臂膀。
画舫泊在莲丛深处,林夫人的素色旗袍添了几道细纹,却更显温润。她指尖捻着颗饱满的莲子,笑望着舱内——胡欣怡的水红裙裾正将信纸叠成莲形,笔下的字迹比三年前更显遒劲:“该告诉荷花姐姐了,前日经筵上,二皇子论《贞观政要》,白河心在旁补充的漕运典故,连太傅都赞‘勇毅侯后继有人’呢。”
李一的青布长衫立在舫边,剑穗上的红绸虽褪了色,却依旧精神。他刚从京城回来,靴底还沾着皇城根的尘:“太傅这三年没少费心。每月十五都亲自去东宫授课,讲完经史,必留二皇子与白河心对弈,说‘棋理即政理,落子要思全局’。”他顿了顿,想起前日在太傅府所见,“前日见太傅案上,还放着二皇子批注的《资治通鉴》,眉批密密麻麻,都是太傅亲手改的,红笔圈点处,比皇子的墨字还多。”
琴声从西边木屋飘来,比三年前更显从容——胡玉卿的素白长裙坐在梨树下,鬓边的荷花换成了珠钗,指尖在琴弦上流转,《平沙落雁》的调子里,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稳。“前日收到太傅家书,说白河心上月随二皇子巡查京畿粮仓,竟能从谷粒的湿度里看出官吏舞弊的痕迹,回来后连夜整理成册,连皇上都夸‘这孩子有他父亲的锐眼’。”她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荷香,像浸了蜜的清泉。
林夫人将莲子抛进嘴里,莲心的苦已淡,只剩清甜漫开:“三年前太傅离谷时,握着白河心的手说‘你父亲是沙场锐将,你要做东宫的基石’,这话果然没白说。”她望向远处的山道,那里的快马正扬蹄而来,“他常说,二皇子需‘仁’,白河心需‘勇’,仁勇相辅,才是江山之福——就像这荷花与荷叶,花要艳,叶要护,缺一不可。”
胡欣怡将信笺塞进竹筒,忽然笑了:“还记得当年太傅初见白河心,见他追蝶时眼神透亮,就说‘这孩子眼里有光,适合伴读’。如今果然,二皇子遇事犹豫时,白河心总能递上句‘殿下,臣请先行查探’,那份果敢,活脱脱是勇毅侯当年的模样。”她抬眼望向京城方向,“前日二皇子欲推行新税法,朝臣多有阻挠,还是白河心带着勇毅侯旧部的兵符,往殿外一站,说‘臣等愿为殿下后盾’,才镇住了场面。”
李一接过竹筒,指尖抚过筒壁的刻痕——那是三年来无数次传信留下的印。他想起三年前东宫初见,二皇子怯生生躲在柳弘身后,白河心却挺直腰板行了个军礼:“臣白河心,护殿下周全”;如今再见,两人在文华殿上一唱一和,二皇子论政时,白河心便在旁补充实务,默契得像一对多年的老友。
“太傅昨日还托人带话,说二皇子与白河心的‘君臣相得’,已让不少老臣想起当年先帝与勇毅侯。”李一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暖意,“大皇子在江南也常写信回来,说每次收到二弟的信,都能看见白河心附的江南水利图,标注得比工部的还细,‘有这孩子在,我便放心’。”
琴声停了,胡玉卿的素白长裙已立在舫外,手中捧着另一封笺纸:“这是给荷花姐姐的私语,让她放心。”纸上只写了两句,“棠棣同春,侯府有继”,字迹娟秀,却透着股笃定。
快马的蹄声再次响起时,荷田的风掀起了画舫的竹帘,将三年的光阴都卷成了眼前的景——白河心的剑更稳了,胡欣怡的笔更利了,林夫人的笑更从容了,连远处木屋的炊烟,都比当年更显踏实。
京城的大司马府里,荷花正拆阅竹筒。莲形的信笺在她手中展开,“棠棣同春,侯府有继”八个字,被窗台上的盆栽映得发绿——那是她三年前从伊人谷带回的莲子,如今已亭亭如盖,开出了第一朵粉白的花。
她望向窗外,文华殿的方向传来朗朗书声,是二皇子在跟着柳弘念“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白河心的声音紧随其后:“殿下,臣昨日查得京郊水渠淤塞,正可依此法试行疏浚”,少年人的清朗与沉稳交织,像两株并蒂的莲,在晨光里舒展。
远处的太傅府,李瀚章正对着案上的棋盘微笑。黑子是二皇子的“仁”,白子是白河心的“勇”,错落间已布成一局稳棋。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三年育花,终见其芳”,墨迹未干时,檐角的铜铃忽然响了,像在替这悄然长成的一切,轻轻喝彩。
谷暖花红·尺素传心
伊人的荷田虽过了盛放期,塘边的秋英却开得正好,粉白红黄挤在一处,像打翻了胭脂盒。白河心的藏青劲装刚练完剑,剑穗上的红绸沾着花瓣,正凑在李一身边看鸽笼——那只灰鸽是昨日从江南飞来的,脚环上的竹筒还泛着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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