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在转过一道弯后,忽然变得陡峭起来。两侧的山崖像被巨斧劈开的石墙,青灰色的岩石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仿佛能拧出水分来。岩缝里还嵌着些不知名的小草,叶片上滚动着露珠,风一吹就簌簌发抖,像群受惊的孩子。一条溪流沿着崖壁的缝隙蜿蜒而下,水流时而湍急,撞在凸起的岩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时而平缓,在石凹处积成小小的水潭,映着头顶的天光,像块镶嵌在崖壁上的蓝宝石。水声潺潺,像谁在耳边低语,又像琴弦被轻轻拨动,带着种沁人心脾的清。
“六爷,前面好像有瀑布!” 林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水红裙的身影在岩石间跳跃,裙摆扫过带露的野草,惊起串串水珠,像只灵活的松鼠。她勒住枣红马的缰绳,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口,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你听这水声,轰隆隆的,肯定很大!说不定比江南的白龙瀑布还要壮观呢!”
鬼子六勒住河西骏,玄色的身影在崖边停下。马蹄踏在松动的碎石上,发出 “咯吱” 的轻响,仿佛随时会滚下山崖。他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口,那里的水声确实愈发响亮,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又像巨兽在暗处咆哮,震得空气都在微微发颤。“坐稳了。” 他低头对身后的林菀道,声音被山风卷得有些散,却依旧清晰,“前面路滑,都是碎石和青苔,抓紧我。”
林菀的手在他腰侧轻轻收紧,月白褙子的指尖触到他玄色衣料下的肌肉,像碰到坚硬的岩石,却又带着温热的火气,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她往他身后缩了缩,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胛,能闻到他身上混着草木香的气息 —— 那是清晨的露水味、干燥的泥土味,还有他身上特有的皂角香,像崖边的清风,干净又让人安心。山风从崖下钻上来,带着股凉意,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飞,粘在脸颊上,有些发痒。
“姐姐别怕,有六爷在呢!” 林瑶的枣红马在前面蹦跶了两下,蹄子踏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 “笃笃” 声。水红裙的身影回过头,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你看这岩石上的花,红的紫的,一簇簇的,可好看了!比苏州织造府后院种的牡丹还艳呢!”
崖壁的石缝里确实开着不少野花,红的像火,花瓣边缘带着锯齿,被阳光一照,像燃着的小火焰;紫的像霞,花瓣层层叠叠,沾着水雾,娇嫩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还有些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散在草丛里,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却在风里散发出淡淡的香。它们被溪流溅起的水雾打湿,花萼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更显得楚楚动人。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混着水汽的凉,往人鼻息里钻,像杯掺了蜜的清泉,甜得人心头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清甜起来。
行至山口时,一道白练忽然从崖顶飞泻而下,像被天神失手扯断的银绸,从数十丈高的崖顶垂落,砸在下方的深潭里,溅起的水花像碎玉般四散,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圈圈地漾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瀑布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嗡,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心静,仿佛世间的喧嚣都被这水声吞没了,只剩下这纯粹的白、这震耳的响、这沁人的凉。潭水呈深绿色,像块巨大的翡翠,水面上漂浮着些白色的水沫,随波逐流,像群游荡的云。
“哇!好大的瀑布!” 林瑶从马背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娇养的姑娘,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鹅卵石上,发出 “嘶” 的轻响,却毫不在意。水红裙的裙摆被飞溅的水花打湿,贴在腿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她却只顾着往潭边跑,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瀑布大喊:“喂 —— 有人吗 ——” 声音被瀑布的轰鸣吞没,却依旧笑得一脸灿烂,“姐姐快来看!这水好凉,比冰镇的酸梅汤还提神!”
鬼子六扶着林菀下马时,月白褙子的手轻轻在他掌心捏了捏,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她的指尖冰凉,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似的,在他温热的掌心留下片湿痕。她望着那道飞瀑,崖顶的水流像被撕开的银绸,层层叠叠地往下坠,砸在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飞沫四溅,像无数珍珠在空中碎裂;却在落入深潭后,瞬间变得温柔,像被驯服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漾开圈圈涟漪。阳光透过水雾照在她脸上,映出细小的绒毛,让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通透,像块上好的羊脂玉。
“在这里歇歇吧。” 鬼子六往潭边的一块平整岩石走去,玄色的衣摆扫过湿漉漉的青苔,留下道浅浅的痕。岩石表面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带着沁人的凉,上面还嵌着些细小的贝壳,想必是千万年前这里曾是海洋的证明。“这瀑布附近应该有能落脚的地方,看这岩石的痕迹,以前应该有人来过。”
林菀跟在他身后,月白的裙摆在岩石上拖过,留下浅浅的痕,像条流动的云。她走到潭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凉得像冰,顺着指缝往下流,溅在手腕上,激得她打了个轻颤,却也让旅途的疲惫消散了些。她往脸上泼了些水,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领口,露出的锁骨在水光里泛着玉色的润,像月牙儿落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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