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京城相府的紫藤花正开得泼泼洒洒,淡紫色的花串垂落九曲回廊,风一吹便落满青石小径,连空气里都浮着甜腻的香气。沈落雁斜倚在雕花栏杆上,藕荷色的纱裙如水般铺展,裙摆上银线绣的荼蘼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鬓边那支摄政王所赐的白玉簪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指尖捏着块芙蓉糕,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掰碎了喂池中的朱砂锦鲤,看它们泼剌剌抢食的模样,眼角眉梢俱是慵懒的笑意。
"小姐,您都吃了三碟点心了!"锦儿端着青瓷冰梅汤快步走来,见状忙不迭放下汤碗,"方才主母院里的刘嬷嬷还跟厨房念叨呢,说您这几日胃口好得不像染了风寒,倒像是偷吃了仙丹似的。"
沈落雁闻言,用帕子掩唇轻笑,眼尾那抹天生的淡红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娇憨:"她巴不得我病得人事不省才好呢,这样就能把我那点月例都贴补她宝贝女儿了。"她将最后一块芙蓉糕丢进池子里,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忽然抬眸问,"父亲今日下朝可曾回府?"
"早就回了,"锦儿连忙点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直在书房里呢,方才听小厮说,今日朝上又被御史参了本,为着江南漕运的事,老爷脸色可不大好。"
沈落雁指尖轻抚过栏杆上的缠枝纹,眸光微闪。沈相这人,向来把权势看得比天还重。前几日她设计沈凌薇偷玉镯,明面上是后宅嫡庶之争,实则敲打了柳氏的气焰,更让沈相省去了后院不宁的麻烦——毕竟一个安分的后宅,才更能让他在朝堂上无后顾之忧。如今他态度松动,正是她"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走,"沈落雁忽然起身,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去书房附近的玲珑石那边逛逛,说不定能'偶遇'父亲呢。"她说着,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逶迤而行,廊外的蔷薇开得正盛,红的粉的挤了满架。刚转过月亮门,就见沈相背着手立在庭院中,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沉郁,眉头紧锁着盯着面前的太湖石,显然是在思索朝堂之事。石桌上放着一碟新切的蜜瓜,翡翠般的果肉上还凝着水珠。
"父亲。"沈落雁立刻换上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声音细若蚊蝇,仿佛方才在池边偷吃点心的不是她。
沈相闻声回头,看到沈落雁时,紧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严肃:"不在房里歇着,出来乱跑什么?"
"女儿听闻父亲回府,特意想来问安,"沈落雁福了福身,适时地捂住心口,秀眉微蹙,"只是走得急了些,这心口又开始发闷了..."她说着,脸色恰到好处地白了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沈相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又想起几日前柳氏气急败坏要动家法,这丫头竟能哭哭啼啼跑到他书房,三言两语就把柳氏堵得哑口无言,甚至还隐隐抬出了摄政王做靠山。不得不说,这丫头如今的手段,比之沈凌薇那套虚情假意的白莲花做派,倒是更能直击要害。至少,她能让柳氏收敛气焰,让后院少些纷争。
"哼,"沈相冷哼一声,语气却没了往日的严厉,"既然身子不适,就回房歇着,别在外面晃悠。"
沈落雁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显委屈,眼眶微微泛红:"女儿只是...只是想看看父亲。听闻父亲今日在朝上劳心劳力,女儿特意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蜜瓜..."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石桌上的蜜瓜,眼神里透着孩童般的渴望,像只馋嘴的小猫。
沈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她盯着蜜瓜的模样,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她母亲还在世时,这丫头也是这样,总是踮着脚尖缠着他要点心吃,那时的她眉眼弯弯,天真烂漫,不像如今这般浑身带刺,让人捉摸不透。他沉默片刻,终究是拿起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蜜瓜,递到她面前,语气有些生硬:"吃吧。"
沈落雁心中一怔,没想到沈相会主动递点心。她抬眼望去,撞见沈相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审视,有考量,却独独没有了以往的冷漠。"谢...谢谢父亲。"她接过蜜瓜,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只觉一片微凉,心中却飞快地盘算着:看来摄政王这棵大树的荫蔽,已经开始显效了。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蜜瓜,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沈相却一直盯着她看,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回些过去的影子。这几日府里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沈凌薇收敛了许多,柳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明着刁难,后院难得有了几日清静。而这一切的转折点,似乎就是从这丫头及笄礼前后开始的。
"落雁,"沈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以后...做事要注意分寸。"
沈落雁心中微动,抬眸看向他:"父亲是说...女儿不该与妹妹计较吗?"
"你心里清楚。"沈相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后宅争斗,适可而止。你是相府嫡女,将来是要嫁入高门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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