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日头正盛,毒辣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铜钱似的斑驳光影。王太傅站在讲堂中央,身上的绛色官袍被汗水浸出深色的云纹汗渍,仿佛一幅拙劣的水墨画。他手里捏着的《孟子》答卷因用力而簌簌发颤,那卷子被揉成一团,边角处还沾着可疑的糖渍——显然是作作边吃点心边"创作"的罪证。
朱砂画的小猪歪歪扭扭,猪鼻子上特意点了颗黑痣,旁边用孩童般的笔迹题着"太傅像猪"四个字,每个字都朝不同方向歪斜,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更让他气血翻涌的是玥玥的卷子——通篇空白如洗,只在右下角用胭脂画了个叉腰的小人,头上戴着王冠,嘴上涂着夸张的红唇,旁边用金粉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本郡主不屑"。
"反了!反了!"王太傅气得山羊胡根根倒竖,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山羊。他从教四十年,教过的皇子皇孙能装满整个太学碑林,从启蒙的稚童到及冠的储君,何曾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作业?正要发作,忽听门外传来环佩相撞的叮当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飒爽气势,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谁敢动我儿!"
话音未落,沈落雁已提着月白色绣缠枝牡丹的裙摆冲了进来,发间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点翠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仿佛振翅欲飞的蝶。她身后跟着慢条斯理的萧玦,玄色锦袍一尘不染,腰间玉带扣在日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手里却拎着个描金食盒,盒盖缝隙里透出刚出炉桂花糕的甜香——那是他刚从御膳房"顺"来的,深知自家媳妇和孩子闹完肯定要吃点心。
作作和玥玥原本像两只受惊的小兽缩在书案后,见状立刻眼睛一亮,像两颗被点燃的小炮弹般扑到沈落雁身后。作作躲在娘亲裙摆后,还不忘偷偷朝王太傅吐出粉嫩的舌头,扮了个鬼脸,小胖脸上满是挑衅的得意。玥玥则拽着沈落雁的袖子,小脑袋从她腰间探出来,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活脱脱是沈落雁的迷你翻版。
"王妃?"王太傅一愣,仿佛溺水者看到了浮木,又像是耗子见了猫,悲愤交加地举起手中的卷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您来得正好!您瞧瞧小世子和小郡主的作业!这...这成何体统!简直是对圣贤书的亵渎!"
沈落雁接过卷子,先是夸张地"哎呀"一声,指尖捏着卷子的边缘,仿佛那是什么沾了脏东西的抹布。她展开作作的卷子,看着那只朱砂小猪,柳眉瞬间倒竖,转头就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瞪向王太傅,声音陡然拔高,像炸开的鞭炮:"太傅,你教不会是你没本事,别怪我儿子作!"
"我..."王太傅差点气晕过去,胡子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脱离下颌,"老臣教了四十年书,桃李满天下,门生遍布朝野,从没见过这样...这样顽劣不堪的学生!"
"哦?"沈落雁歪了歪头,眼尾恰到好处地泛起一抹红,声音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字字句句扎向王太傅的心脏,"我儿子每年交的束修够买十车桂花糕,够你买一屋子的枣木戒尺,你就这教学水平?作作和玥玥这么聪明,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笨了?难不成您的学问都长在胡子上了?看着挺长,实则没用?"
她顿了顿,突然换上柔弱无骨的表情,手抚着胸口,语气又变得甜腻腻的,像含了蜜饯,"定是太傅您上了年纪,脑子转不动了~ 您看这朱砂小猪画得多灵动,猪鼻子上的黑痣多俏皮,说明作作有艺术天赋呀!玥玥的自画像也传神,叉腰的样子多有气势,这叫不拘一格,是未来大艺术家的风范呢~"
萧玦在一旁淡淡开口,目光却落在沈落雁微微扬起的下巴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太傅,夫人说得有道理。"
"强词夺理!简直是强词夺理!"王太傅指着沈落雁,气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嘴唇哆嗦着,"这分明是胡闹!是对孔圣人的大不敬!若让御史台知道,是要弹劾的!"
"强词夺理?"沈落雁突然往前一步,叉着腰,作精气场全开,月白色的裙摆因动作而扬起,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霸气,"我告诉你王太傅,我儿子女儿要是在你这儿学不出个名堂,我明日就去叩见陛下,说你误人子弟,拿着朝廷的俸禄,连两个孩子都教不好!让满朝文武评评理,到底是孩子顽劣,还是你没本事!"
她逼视着王太傅,语气越发犀利,像连珠炮似的砸过去:"再说了,作作和玥玥为什么作?还不是因为你教的东西太枯燥!你看你这胡子,白花花的像,看着挺甜,讲出的话却比黄连还苦,孩子们能不闹吗?换了我,听你讲半个时辰,早跑得远远的,去听戏都比听你讲课有意思!"
作作和玥玥躲在沈落雁身后,憋笑得肩膀直抖,像两只筛糠的小兽。玥玥还故意放大音量,让王太傅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我娘讲课可有意思了,还会给我们讲市井段子呢,比你强多了。你讲的《孟子》,听得我都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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