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前的闷胀:出租车司机的难言之隐】
立夏后的申城像个捂了潮气的蒸笼,傍晚的雷阵雨还没落下,空气就黏得能拧出水来。岐仁堂的铜铃铛在穿堂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岐大夫正给药柜里的黄芪掸去浮灰,就听见门外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
"岐大夫!快给我看看,疼得受不了了!"推门进来的是老熟客周师傅,他弓着腰捂着肚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出租车司机特有的晒痕往下淌,藏青色工装裤的腰带被撑得笔直,像紧绷的弓弦。
岐大夫赶紧扶他在诊床上坐下,刚搭上脉,周师傅就哎哟起来:"四天没解手了,肚子胀得跟鼓似的,吃了医院开的啥菌啥素,还跟着视频做排气操,屁倒是偶尔放俩,可这屎就是堵在里头下不来!"他说话时胸脯起伏得厉害,喉结滚动着,像是随时要呕出来。
岐大夫没吭声,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让他伸出舌头。那舌苔白腻得像铺了层糯米糊,舌质却红得发暗,舌尖还沾着点干涸的唾液。"口干得厉害吧?"岐大夫一边问,一边用指节叩了叩他的中脘穴,周师傅疼得身子一缩。
"可不是嘛!"周师傅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半杯,"夜里渴得嗓子眼冒火,可喝了水又想吐。昨儿在医院拍片子,说我肠子跟打了结似的......"他突然打住话头,想起岐大夫从不喜欢听西医术语,赶紧改口,"就是肚子里堵得慌,跟跑长途时遇上连环追尾似的,进退不得。"
岐大夫指尖的脉象沉滑有力,像有股浊流在指下涌动。他绕着周师傅的病床走了两圈,听着他肚子里偶尔传来的咕噜声,那声音闷钝得像破了洞的皮球。"最近是不是又去巷口那家烧烤摊了?"岐大夫突然问,眼睛盯着他袖口蹭的油渍。
周师傅的脸腾地红了:"嗨,跑夜班哪离得开那口?前天收车还跟伙计整了十串羊腰子,配着冰啤酒......"他话音未落,腹部又是一阵绞痛,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第二章 釜底抽薪:大承气汤的破滞之道】
岐大夫走到药柜前,哗啦拉开大黄的抽屉,深褐色的根茎块散发出一股苦香。"你这是典型的'燥屎内结',"他一边称药一边说,"就像灶膛里塞满了湿柴,火上不去,底下却憋得全是烟。《伤寒论》里说'腹满痛,不大便,此有燥屎也',得用大承气汤来个釜底抽薪。"
周师傅瞅着那黑黢黢的大黄,又看看旁边抓的芒硝,心里直犯嘀咕:"大夫,这药劲儿会不会太猛了?我听人说拉肚子伤元气......"
"这会儿可不是顾元气的时候,"岐大夫把厚朴、枳实一起包进纸包,"你这肚子里的邪火就像堵住的下水道,不先通开,吃啥补药都是壅塞。记住,头煎药煮好后先喝半碗,看有没有动静,别一股脑全灌下去。"他特意叮嘱,"排便后赶紧喝米汤,别吃油腻,明儿我再瞧你脉象。"
送走周师傅时,天边已经滚起了乌云。药童小杏看着岐大夫收拾药渣,忍不住问:"师父,周师傅舌苔那么腻,为啥不用藿香正气散先化湿?"
岐大夫擦着手笑道:"你没瞧见他舌质红、脉沉滑?这是湿热壅滞已成燥结,就像田里的泥涝久了生淤热,得先拿大黄把淤塞冲开。要是误用温燥化湿,好比往火上浇油,非闹出谵语潮热不可。"他指了指医案上抄录的《伤寒论》条文,"你看这'烦不解,腹满痛',正是大承气汤的对证。"
【第三章 雨后天晴:通下后的虚象毕露】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岐仁堂的青石板上还挂着水珠。周师傅进门时步子轻快了不少,可脸色却白得像张宣纸。"大夫,您这药真是神了!"他搓着手说,"头碗药喝下去俩时辰,肚子就像开了闸的水库,先是干硬的黑疙瘩,后来全是稀水,昨天拉了四回,今儿早上又拉了五回。"
岐大夫让他躺下诊脉,只见那脉象比昨日沉细了许多,按下去像琴弦绷久了没力气。再看舌苔,白腻退了不少,却变得薄而水滑,舌质淡得像泡过水的宣纸。"现在啥感觉?"岐大夫问。
周师傅挠了挠头:"肚子是不疼了,可浑身没劲,昨儿晚上想看看手机导航新路线,眼睛刚盯着屏幕就发酸,跟灌了铅似的。耳朵里还嗡嗡响,后腰也跟断了似的乏。"他掀起T恤,只见前胸后背的旧汗衫湿了大片,"就坐这儿跟您说话,这汗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比开着空调跑车还能冒汗。"
岐大夫又摸了摸他的小腿,冰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来,把舌头再伸出来瞧瞧。"他沉吟着说,"你这是通下之后,脾胃阳气跟着泻下去了。之前的实热是标,脾肾阳虚才是本。就像打仗,先把敌人赶出城,就得赶紧加固城墙,不然元气散了更麻烦。"
小杏在一旁研墨,听见这话插嘴道:"师父,这是不是《脾胃论》里说的'饮食不节,劳役所伤,脾胃虚损'?周师傅常年熬夜开车,饮食不规律,本来脾胃就弱,大承气汤虽然祛了实邪,可也伤了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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