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老师……”林微看着秦黛声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样子,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冲过来扶住她,“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真的只有……答应他?” “答应”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充满了屈辱。
秦黛声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气息刺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疼,却也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强行绷紧。不能垮!
现在绝不是垮掉的时候!
黄大山在等,碧红的血未干,染坊不能倒!
她一把抹去脸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湿痕,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光芒:
“林微,立刻!联系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律师!知识产权领域的优先!马上起草声明,收集一切能证明我们研究原始性、独立性的证据!实验记录、改良过程手稿、菌株样本、黄碧红发现皮片的所有人证物证……所有!所有能证明青黛属于书峰乡,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希望,哪怕这是蚍蜉撼树,我们也要争!死也要争个明白!”
“可是……秦老师……”林微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迷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维兰德……他们是怪兽啊!我们这点东西……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就算……就算我们证明了自己是原创,又有什么用?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律师……我们只会被耗死在这里……秦老师,算了吧,我们……认命吧……”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哀求。
“认命?凭什么认命?!”秦黛声猛地转身,昏黄的灯光照进她的眼底,那里面跳动着两簇近乎惨烈的火焰,“就因为他们钱多?就因为他们不讲道理?就可以这样明火执仗地抢走别人的命根子?!林微,你看着我的眼睛!黄碧红姐的命,就值一句‘算了’?黄大山躺在那里等死,就值一句‘斗不过’?!”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狠狠劈在林微心上:“就算最终撞得头破血流,就算输得一干二净,我也要让他们维兰德付出代价!我要让布兰德那双沾满铜臭的手,在撕扯我们血肉的时候,也沾上他自己的血!我要让全世界看看,汴梁秦氏的传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抢走的!三百年前秦念娇能留下这块皮子,三百年后,我秦黛声,就敢把这天捅个窟窿!”
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像一道强光刺破了林微心中的恐惧迷雾。
林微看着秦黛声,看着她瘦削肩膀上那副仿佛能扛起整个黑夜的倔强,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狠狠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秦老师!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联系律师!去找资料!”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土坯房,奔向茫茫雨夜。
与此同时,瑞士日内瓦,维兰德生物制药总部。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是一座由无数昂贵灯光堆砌起来的不夜城,冰冷而璀璨。布兰德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年份久远的勃艮第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旋转,像流动的血液。
他俯瞰着脚下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城市森林,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如同刀锋掠过。
“秦黛声……”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阔奢华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多么熟悉的……愚蠢的骄傲。
像极了我年轻时亲手碾碎的那些东方学者。资本的规则,才是世界的唯一真理。传承?守护?多么动听又多么苍白无力的童话,不过是弱者聊以自慰的麻醉剂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张宽大得能打高尔夫的乌木办公桌,一份封面印着“Project Indigo”字样的绝密计划书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计划书冰冷的封面。“很快,”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眼神锐利而贪婪,“整个世界都会明白,青黛真正的价值——那能让衰老细胞逆流、让绝症俯首的力量——只有在维兰德的手中,在资本的巨轮推动下,才能得到最完美的诠释和……最大化的利润回报。书峰乡?它唯一的归宿,就是成为历史书上一个模糊的注脚。”
书峰乡的日子,在绝望的拉锯中一天天滑向更深的泥潭。雨水似乎永无止境,将染坊周围的地面泡成了泛着病态青绿色的泥沼,空气里那股混合了腐败植物、劣质消毒水和浓重靛蓝原料的怪异气味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阴霾,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秦黛声仿佛一台透支运转的机器,在染坊的临时实验室和县城的律师事务所之间疯狂奔走。她眼窝深陷,头发失去了光泽,随意地扎在脑后,嘴唇因长时间缺水思考而干裂起皮。
林微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四处奔波收集着各种材料:泛黄的染坊老账簿、秦黛声带回村里后每一次改良菌株的原始实验记录本、村民口述的关于黄碧红发现皮质残片的证明、甚至还有早年一些老染工留下的模糊不清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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