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张集馨的仕途,发现他始终挣扎于贪与不贪之间,他“想做清官而不能,欲做贪官又不忍”,
最终沦为腐败体系中的被动共谋者。
被革职后,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将其悲剧归结为“时势”所致,实则指向整个官僚体系的崩塌。
像张集馨这种“做贪官不够格,做清官没出路”的荒诞处境,在大清腐朽官场比比皆是,最终都被大染缸演变成了贪官。
张集馨的悲剧,并非个人道德的失败,而是一个王朝将“劣币驱逐良币”规则,推向极致的必然结果。
他在《道咸宦海见闻录》中有这样一段自白:
“初任四川按察使,借高利贷送‘到任规’一万二千两,幕僚曰‘前几任皆如此,否则三月必被弹劾’。
吾尝夜观星象,叹书生报国无门,却陷污泥之中。”
张集馨这种从“耻于贪腐”到“无奈接受”,及至“习惯陋规”的转变,
并非个人道德溃败,而是整个官僚体系“逼良为娼”血淋淋的展现。
尽管老张在官场上逐渐成熟,但他内心仍在挣扎。
一次送完总督“节寿礼”后,他在日记中写道:“手持账簿,计算银两相耗,如商贾谋利,心甚愧之。”
又记:“见粮商跪求减免‘漕规’,面有菜色,终不忍严拒,仅减十分之一。”
这种“半推半就”的妥协,暴露了老张尚未完全泯灭的道德感。
【官场现形记】:在张集馨的书中,记载了乐斌的情人和门人两个典型人物,
我们来看看这两个人,是如何搅动甘肃官场的——
陕甘总督乐斌的情人,人送绰号周二奶,外号母老虎,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她本是总督府的仆妇,却因与乐斌私通生下一私生子,而后竟摇身一变,成为督署实际当家人。
有意思的是,二奶原有家庭,其老公后来被乐斌一杆子发配到了宁古塔。
二奶的卧室藏着一本“官员孝敬簿”,详细记录着甘肃全省官员的送礼数额:
比如布政使张集馨年送1万两,知府送5000两,送礼不足者立刻遭到弹劾。
周二奶成了乐斌收受贿赂的账房先生,由于财政大权在握,乐斌的原配夫人和姨太太,都要仰周二奶鼻息生活。
稍不顺心,原配和姨太太身上就会青一块紫一块,就连乐斌也惧她三分。
经常听到二奶骂乐斌:“你算什么东西,人前大谈反腐,背后你特么的比谁都腐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每当听到二奶这样骂,乐斌像吸了鸦片一样兴奋:“骂得好,别的官员不敢骂,我早就想听别人骂,可他们不敢,哈哈哈……”
官员们见到周二奶皆毕恭毕敬,你可能说这些官员们怎么怕一个二奶呢?
其实错了,他们怕的是二奶控制下的乐斌。
道光二十九年(1849),候补道员和祥的厨子与周二奶的随从争路,
周二奶得知勃然大怒。当即把和祥召至督署,又打又骂足足一个小时,
最后逼其长跪半日,直到师爷送上3000两银票这才罢休。
更荒诞的是,她常穿着乐斌的总督朝服坐在大堂上,接受官员的跪拜,
而乐斌竟在一旁嬉笑道:“夫人替我理政,好得很!”
这种“仆妇治官”的奇观,本质上是乐斌将总督职权“私家化”的产物。
张集馨记载:“乐督目不识丁,以贪墨为能,凡人事任免、钱粮调度,皆决于周二奶。
吾曾见其代批公文,朱笔歪斜,却令全省奉行。”
当权力可以通过情色关系随意让渡,官僚体系的制度权威已荡然无存。
督署门丁陈二,本是乐斌的家奴,一个看门老头,却因掌管“签押房钥匙”,成为官员晋见的“拦路虎”。
所有州县官求见乐斌,必先向陈二缴纳“门包”:少则50两,多则200两,否则“拒之门外,或故意拖延几日”。
想想可笑也不可笑,唐僧取经时,最后还不是让如来佛祖手下的门人,勒索去了50两银子吗?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别小看门人的刁难。
张集馨任甘肃布政使时,曾亲眼目睹某知县因未给门人陈二送礼,在督署门口从清晨等到黄昏,最终被陈二骂“不懂规矩的穷酸”。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陈二二婚时,彼时陈二的老婆在老家伺候陈二的老妈,乐斌自作主张为他纳一小妾。
纳妾前两天,按察使明绪牵头组织官员凑份子,过门那天,兰州知府亲自搀扶一对新人入洞房,
布政使张集馨也被迫送上500两贺礼。
乖乖,一个“贱役”的婚礼,竟让省级官员甘为家奴跑前颠后,极尽讨好之能事。
难道这些高官心甘情愿拜倒在一个看门老头人面前吗?非也。他们拜倒在总督大人的权力之下,
没有总督大人罩着,他一个看门儿老头算个球?
张集馨在日记中痛斥:“朝廷设官分职,乃令门丁凌驾于命官之上,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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