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五年初夏,养心殿鹤型檀香炉里,飘出淡淡的香味,在大殿里蔓延开来。
御座上刚满九岁的载湉(光绪),手指抠着龙椅扶手上的锦垫,使劲拧巴着。
目光,却被阶下那个脸色煞白的闽浙总督所牵动——
何璟手里捧着的奏折,墨迹仿佛还带着琉球海峡的咸腥气。
“奴才何璟,叩请圣安。”
闽浙总督声音发紧,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
“据台湾府急报,日本国已于三月初三(1879年4月24日)派兵三千,强入琉球首里城,
将琉球王尚泰掳往东京,改琉球国为冲绳县……”
“琉球?”
帘后的慈禧太后指尖捏着奏折,指甲在“冲绳县”三个字上掐出浅浅的印子。
她突然记起去年琉球使者,在总理衙门哭晕过去的场景,
那老臣怀里揣着的国书,墨迹里混着血——琉球王尚泰咬破手指写的求救信,
说日本兵砍了琉球的龙旗,逼着官民改穿和服,
连祖庙里供着的康熙御赐匾额,都被劈了当柴烧。
“日本人怎么说?”光绪的生父醇亲王奕譞沉不住气,往前挪了半步。
如今他是皇上的监护人。
“回王爷,”总理衙门大臣崇厚低着头,声音低微,
“日本外务省照会称,琉球自万历年间便是萨摩藩属国,如今废藩置县是‘整顿内政’,与我大清无涉。
还说……还说琉球人早就是日本百姓,我朝不该‘干涉内政’。”
“放屁!”户部尚书翁同龢,满脸怒气出列,
“万历年间萨摩藩是抢了琉球的粮食,何来进贡一说?
琉球每两年向咱们进贡一次,国王继位要请御赐印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宗藩!
日本人拿三百年前的强盗行径当法理,是欺我大清无人吗?”
殿里静了片刻,外面的知了声显得更加聒噪。
谁都知道翁同龢说的是实话——
康熙年间琉球遭台风,清廷派了三百艘船送米粮。
道光年间,琉球上贡船被英国船撞了,是林则徐亲自去跟英吉利交涉赔偿。
这些事,宫里的档房都记着,红绸封皮的册子里,满是琉球王写的“世世臣服,永无二心”。
可现在?
翁同龢这些话,在日本的坚船利炮面前,轻飘飘的像张纸。
【琉球血书】
消息传到福州船政局时,工匠们正在给新造的“扬武”舰刷漆。
福建巡抚丁日昌拿着琉球使者连夜送来的血书,手指抖得握不住笔。
血书上画着首里城的地图,红圈标出的是被日本兵烧毁的孔子庙,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琉球世子尚典率百姓三万,跪请天朝上国救我社稷……”
送血书的使者是个年轻后生,梳着琉球传统的发髻,簪子却断了半截——
那是日本兵,搜查他藏身柴禾垛时,用刀劈断的。
他跪在丁日昌面前,膝盖渗出血来也不知疼!
“大人,琉球百姓把铜钱熔了铸炮,可日本人带了开花弹,咱们的土炮打不穿他们的铁甲船。
国王被押走那天,全城人跪在海边哭,说要是大清不管,咱们就跳海殉国,总好过做倭寇的奴才!”
丁日昌把血书折了三层塞进怀里,胸口烫得像揣了团火。
他知道琉球人不是说大话——
去年有个琉球商人在厦门哭着说,日本官兵逼着他爷爷改日本名字,他爷爷不肯改,被活活打死了。
丁日昌想怀揣血书进京请战,可福建水师的船,还是道光年间的旧物,能从炮膛刮出半斤锈,
去年巡海时,遇到日本“吉野”舰,人家的炮口比水桶还粗,水师管带只能绕着走。
无办法!
【李鸿章的算盘】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里,李鸿章盯着墙上的海图,手指在琉球群岛上画了个圈。
海图是英国传教士送的,上面标着琉球到台湾的距离——比到日本本土近一半。
“中堂,”幕僚薛福成递上刚收到的电报,“日本拒绝谈判,说分岛方案是‘分割友邦领土’,他们只认冲绳县。”
李鸿章没接电报,拿起笔在海图上划了条线:
把琉球北部的奄美群岛给日本,南部的先岛群岛给大清,中间留给琉球王,让他当个“自治王”。
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想的辙,他知道琉球王想要全岛,可大清的兵船连黄海都护不住,能保住南部几个小岛,
至少给琉球人留个念想,可如今,这点念想日本都不留!一点面子都不给大清。
突然,李鸿章冷笑一声:“日本人要的不是琉球。”他的声音里带着烟袋油的涩味,
“他们是想试试咱们的骨头硬不硬。
琉球离台湾太近,这步让了,下一步就得轮到台湾。”
薛福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湾,那时候的台湾府属福建管辖,知府是刘铭传,正带着兵在彰化剿匪。
上个月刘铭传还上书说,台湾阿里山的原住民,看见日本船在恒春半岛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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