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呼啸的江风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中缓慢流逝。寅时将近,夜色最浓,寒气也最重。吕蒙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猛地从箭楼角落提起一个蒙着厚布的灯笼。他掀开布罩,里面并非寻常烛火,而是一盏特制的、能射出强烈光束的琉璃气死风灯!他用力拧动灯座下的机括,一道凝聚而刺眼的白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骤然射向江心!光束稳定地穿透黑暗,连续闪烁了三下,停顿片刻,又是三下!
信号发出!吕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江面。
几乎是同时,死寂的黑暗深处,两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色光芒,如同鬼火般悄然亮起,回应般地也闪烁了三下!来了!刘基的接应船!
吕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猛地转身,朝着闸楼下厉声吼道:“举火!开寨门!放吊桥!”
“将军有令!举火!开寨门!放吊桥!” 吕方嘶哑的吼声在夜风中炸开。
刹那间,主寨最高处,一支浸透了火油的巨大火炬被猛地点燃,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在狂舞的江风中猎猎作响,将寨墙照得一片通明!这冲天的火光,便是撕碎江东最后一道屏障的宣告!
“轧——轧——轧——” 令人牙酸的巨大绞盘转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死寂。主寨那包覆着厚重铁皮、重逾千斤的巨大水寨闸门,在绞盘铁链的牵引下,开始缓缓向上提升!浑浊的江水立刻顺着开启的门缝汹涌倒灌进来。
与此同时,连接浮桥与主寨的巨大吊桥,也在一阵沉闷的机括轰鸣声中,带着沉重的分量,开始向下放落!粗大的铁链摩擦着滑轮,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
“怎么回事?”
“谁下的令?!”
“敌袭?!快示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冲天的火光,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惊醒了沉睡的水寨!短暂的死寂后,惊呼声、质问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如同沸腾的潮水般从各处营房、哨位爆发出来!许多不明所以的江东士兵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茫然又惊恐地看着那洞开的寨门、放下的吊桥和熊熊燃烧的信号火。
“吕蒙反了!拦住他们!关寨门!” 一声凄厉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混乱中响起。只见一员身材魁梧的江东将领,正是忠于孙权的悍将贾华,他盔甲不整,显然刚从睡梦中惊醒,却已拔出佩刀,带着几十名亲兵,状若疯虎般朝着绞盘闸口猛扑过来!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箭楼上的吕蒙,“吕子明!背主之贼!受死!”
“拦住贾华!” 吕蒙瞳孔一缩,厉声下令。早已守在闸楼附近的吕方等亲兵立刻怒吼着迎了上去,刀光剑影瞬间碰撞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和愤怒的嘶吼顿时盖过了江涛!忠于吕蒙的士兵与惊醒后试图维护寨门的江东兵混战成一团,狭窄的闸楼通道成了血肉磨盘。
“点火!烧了浮桥!不能让他们过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北岸辅寨上,几个反应过来的守军手忙脚乱地抓起浸油的火把,就要扑向浮桥的木质桥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数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江面浓稠的黑暗中激射而出!是弩箭!特制的三棱透甲锥带着恐怖的动能,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几个欲点火士兵的咽喉和胸膛!他们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同被重锤击中般栽倒在地,火把滚落一旁。
紧接着,十几条狭长低矮、形如梭鱼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洞开的水寨大门外悄无声息地滑入!它们速度极快,破开倒灌的江水,船身几乎贴着水面,正是刘基水军精锐的“艨艟”快艇!每条艇上,七八名身着深色水靠、手持劲弩的战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为首之人,赫然是刘基麾下以水战闻名的骁将董袭!
“控绞盘!守闸门!敢近前者,杀无赦!” 董袭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他带来的都是百战精锐,动作迅捷如电,一部分人迅速扑向绞盘,接手控制,确保闸门完全升起;另一部分则依托艨艟和闸口地形,张弩搭箭,冰冷的箭镞指向任何敢于靠近闸门或绞盘的江东兵。几支试图冲过来夺回控制的江东小队,瞬间被精准而密集的弩箭射翻在地,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水寨的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惊醒,涌向主寨方向。有人试图冲向战船,有人茫然无措,更有人认出了吕蒙,愤怒地指着他叫骂“叛徒”。忠于孙权的基层军官们竭力嘶吼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在突如其来的剧变和内外夹击的恐慌下,指挥系统已然瘫痪,抵抗零星而混乱。
“稳住!不要乱!随我诛杀叛贼吕蒙!” 贾华浑身浴血,如同受伤的猛虎,一刀劈开一名吕蒙亲兵的阻拦,带着残余的几名悍勇亲兵,竟硬生生在混战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吕蒙所在的箭楼阶梯猛冲上来!他脸上溅满血污,眼神疯狂,誓要将吕蒙斩于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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