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枯槁的手颓然垂落,那双曾睥睨天下的浑浊眼眸,最后凝固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与不甘。他死死盯着曹丕,仿佛要用这最后的残光,将长子钉死在耻辱柱上。喉咙里最后一丝“嗬嗬”的抽气声戛然而止,胸膛不再起伏。
内廷大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父…父亲?”曹丕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扑在榻前,用力摇晃着曹操冰冷的手臂。没有回应。那具曾经叱咤风云的身躯,此刻只剩下僵硬的余温。
“司空!”司马懿、陈群、丁仪等人齐齐惊呼,声音里混杂着惊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们围拢上前,却又在靠近病榻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一代枭雄,魏武曹操,竟在如此混乱、背叛与骨肉相争的绝境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殿外的厮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惨嚎声,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提醒着所有人,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更大混乱的开端。
“父亲…去了…”曹丕抬起头,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但那双眼睛深处,除了惊惧,更有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名为野心的火焰在疯狂跳跃。他猛地站直身体,环视殿内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国不可一日无主!父亲既已…既已大行,当务之急是稳定大局!我乃嫡长子,当承继大统,统御诸军,抵御外敌!”
“荒谬!”丁仪几乎是立刻厉声反驳,他一步跨到曹植身前,手按剑柄,目光如刀般刺向曹丕,“五官中郎将此言差矣!司空临终前,目光所向,分明是临淄侯!此乃天意!临淄侯才思敏捷,深孚众望,当继位主持大局!”他身后的杨修等人也立刻附和,簇拥着脸色煞白、身体微颤的曹植。
“放肆!”陈群须发皆张,怒斥丁仪,“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五官中郎将随司空征战多年,劳苦功高,岂是你等妄言可废?值此危难之际,当以正统为尊!”他身后的文官和几名忠于曹丕的将领也纷纷上前,与丁仪等人怒目对峙。殿内原本因曹操之死而凝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司马懿的眼神在曹丕和曹植之间飞快扫过,又瞥了一眼殿门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玄甲士兵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嘈杂:“诸位!大敌当前,高顺逆贼已破内廷,刀兵近在咫尺!此刻争执嗣位,是想让司空基业,连同我等性命,尽丧于贼手吗?”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让对峙的双方都微微一滞。然而,这短暂的清醒瞬间被更深的猜忌和紧迫感淹没。
“正因大敌当前,才需名正言顺之主!”曹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他猛地指向殿外,“贼军已至!若无主君号令,如何凝聚人心?如何退敌?我曹丕,责无旁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植,“子建!父亲尸骨未寒,你难道要坐视奸佞挑拨,兄弟阋墙,让父亲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吗?”
曹植被他逼视得后退一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恐惧和悲哀攫住了他,他看着榻上父亲死不瞑目的遗容,看着兄长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看着周围谋臣们各怀心思的急切,只觉得天旋地转。
“子建公子!”丁仪急道,声音带着蛊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司空属意于您,此乃天授!请公子速速下令,诛除不臣,以正视听!”他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
“保护武官中郎将!”陈群也厉喝一声,他身后的将领和护卫立刻拔出兵器,将曹丕护在中间。
“呛啷!”“锵锵!”几乎是同时,丁仪、杨修等人也拔剑出鞘,护住曹植。大殿之内,曹操的尸身尚在榻上,他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的拥趸,已然刀兵相向!
“杀!”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嘶吼,也许是曹丕阵营中某个急于立功的护卫,也许是曹植身边被逼到绝境的死士。一道寒光闪过,直劈向对面!
“保护公子!”双方同时怒吼。
瞬间,金铁交鸣之声在这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殿堂内爆响!原本护卫曹操的虎贲亲卫残余,此刻也因立场不同而分裂,加入了混战。殿柱上精美的雕花被飞溅的鲜血染红,锦幔被刀剑撕裂,名贵的瓷器在碰撞中碎裂。忠诚与野心,亲情与权欲,在这方寸之地,以最血腥的方式激烈碰撞。
曹丕被陈群和几名忠心将领死死护在身后,他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看着自己阵营的士兵倒下,又看着对方的人被砍翻。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曹植:“子建!你竟敢纵容部下行凶!叛逆!”
曹植被丁仪和杨修夹在中间,躲避着飞来的流矢和刀光,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听着兄长的指控,巨大的痛苦和茫然几乎将他吞噬。“我…我没有…”他喃喃道,声音淹没在喊杀声中。
“杀进去!活捉曹贼余孽!”殿门口,高顺冰冷的声音如同索命的符咒。陷阵营的玄甲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冲垮了殿外最后的抵抗,涌入内廷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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