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的风,带着铁锈和死寂,再次呜咽起来,舔舐着万剑归元峰上那座崩塌了近半的祭坛。亡剑的戾气失去了核心的凝聚点,如同失去头狼的群兽,在茫然地盘旋,带着一股劫后余生般的空洞余威。
祭坛的角落,叶晓晓的身体蜷缩在一堆断裂的巨大剑骸形成的凹坑里。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嘴角和胸前衣襟凝固着暗红的血痂。
她的气息,从金丹巅峰跌落至了金丹初境,甚至根基不稳,灵力枯竭到了极致,像被狂风肆虐后仅存的微弱火苗。只有紧握在胸口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抓着两样东西:左手,是那枚冰蓝与金芒交融、光芒已内敛如呼吸的冰珠;右手,则紧贴着颈项,是那块终于完整温润的环形古玉。
她一动不动,如同已经与这片亡地彻底同化。
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剑冢外围传来,逐渐靠近,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极其谨慎的喘息声。
一个人影,艰难地拨开几柄斜插着的、散发着微弱煞气的腐朽大剑,踉跄着踏上这令亡剑都沉默的核心祭坛。
来人显然也受了伤,一袭劲装多处破损,沾染着暗褐色的污迹,暴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被粗略地撒了药粉草草包扎,渗着血色。
此人名叫穆风,并非仙盟修士,而是一名因仇家追杀而被迫遁入南荒深处避祸的散修。他修为在金丹巅峰,数日前为躲避一伙擅长追踪的仇家,无奈之下深入了剑冢外围。
本以为能借此地凶名暂时阻敌,不料中途遭遇了几道凶厉无主残剑的袭击,拼死搏杀方才闯到更深一点的地方,伤势加重,迷了方向。
万剑归元峰的变故引发的恐怖能量波动波及甚远,那瞬间的空白死寂让他惊悸的同时也感到了反常,重伤之下竟懵懂地被这核心区域的“平静”所吸引,抱着最后一丝寻找出路或短暂调息之所的念头,冒险闯了进来。
当他踏上祭坛,看到那具仿佛由巨大断剑垒成的骸骨王座,以及其上黯淡斜插的裂痕石剑时,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刚想退走,视线却被角落凹坑里那一抹与周围森然死意格格不入的白影攫住了。
“……活人?”穆风心脏狂跳,几乎以为自己伤重出现了幻觉。在这亡剑埋骨地的最核心,怎么可能有活人气息?而且……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强烈的惊疑压过恐惧。他弓着身子,握紧手中断了一截的法剑,如同惊弓之鸟,一步步挪到那凹坑边缘。
当看清那张苍白如纸、沾染血污,却依旧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破碎之美的面庞时,他终于确定,这是个人!一个重伤垂死、昏迷在此地的女子!
“老天……”穆风倒吸一口凉气,寒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头顶。是什么人?仙盟追杀的?像自己一样的亡命徒?可看她身上衣物虽然破损沾血,料子却是不凡,周身还缭绕着一层微弱到他几乎忽略的、近乎散尽的奇特寒冰灵韵,完全不似邪修。
更诡异的是,亡剑们似乎对这块区域产生了某种“忌惮”,连残留的怨念都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外围,不敢过分靠近这方凹坑!
活命的本能和对这诡异状况的好奇交织在一起。
穆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探出手——动作极其缓慢谨慎,生怕惊扰了什么,轻轻搭在叶晓晓的腕脉之上。
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消失,但那细微的跳动却带着一种…极其坚韧的底色?像深埋冰层下、万年不折的根须。
“伤的太重了…灵力枯竭,金丹黯淡满是裂痕,神魂也受创不轻…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穆风皱眉自语,心中震撼。这种伤势,换做普通修士,只怕早已毙命十次!他环顾四周,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在骸骨间穿梭。
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自己也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救?还是不救?带着这个不知底细的累赘?可他穆风虽非善类,却也做不出眼见重伤垂死之人而袖手旁观的事,尤其在这片绝地之中。
就在他挣扎时,一声微带嘲讽的清脆声音如同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犹豫什么?小笨蛋,她可是这里所有死气的‘主人’暂时退避的根源。救了她,说不定能带你找到出去的路呢。”
穆风骇然四顾:“谁?!”
只见凹坑旁,一截最不起眼的、几乎被折断的枯藤表面,突然泛起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隐形的青色光晕。
紧接着,光晕汇聚,在枯藤顶端凝缩成一个寸许高的、完全由青翠光芒组成的小小女童虚影。她梳着两个圆髻,双手叉腰,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异常灵动清晰,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狡黠。
“草木精魄?”穆风一愣,随即恍然。剑冢并非没有生气,只是都被强大的死怨之气压制。这株断藤侥幸附着一缕精魂未灭,又恰逢此地核心怨气退避,竟让它短暂凝聚显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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