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稚。"他突然开口,惊得蹲在案角整理情报的小吏抬起头。
那姑娘发间还别着半截炭笔,是方才在沙盘上画信流图时落下的,"去火政塾借三卷桑构纸,要最坚韧的。
再寻二十丈红丝线,十丈黑丝。"
"大人要做什么?"苏稚边应边翻找纸卷,指尖掠过案头《红票流程图》的绢面,忽然顿住,"莫不是要......"
"模拟金城银钱的流径。"李息将密报推过去,指腹点在"《火政塾讲义》翻阅七次"的记录上,"郑玿读那些算学书不是为学治民,是在找自己贪墨的破绽。
他心里乱了,这时候递把镜子,照清他自己的影子。"
苏稚的眼睛亮起来。
她抽出腰刀挑开烛芯,火星噼啪溅在新铺的桑构纸上,映得她耳坠的琉璃珠泛着血光。
红丝线被她用米浆粘在图上时,像极了金城官银该走的正途——从州库到边市,从义仓到军屯,每根红线都端端指向"民生"二字。
黑丝却缠成乱麻,在"李记粮行敦煌私仓"的位置反复打结,最后汇进"郑"字押的暗记。
"这图要让他觉得是自己寻到的。"李息望着渐成的蛛网图,忽然笑了,"柳文琮,明日巳时去学宫书阁整理典籍。"
"诺。"正在门口候命的青衫书吏抱了抱拳,袖中露出半截桑构纸的边角——正是那幅"遗落"的信流图。
敦煌学宫的更漏敲过三更时,郑玿的靴底碾过满地槐叶。
他贴着廊柱摸向书阁,腰间玉扳指硌得胯骨生疼——这是他第一次做贼,可比起当年私改军粮账册时的从容,此刻心跳竟快得要撞破胸腔。
书阁的窗没闩。
他翻进去时带落半卷《九章算术》,纸页在月光下铺开,恰好盖住图上"郑记当铺"的黑丝结点。
当他的手指触到那幅信流图时,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红丝线在"军粮"处突然断裂,黑丝却从"代纳折银"的批注里钻出来,像无数条毒蛇,最后全都缠在"敦煌屯田校尉郑玿"的朱印上。
"这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书案上的茶盏。
茶水泼在图上,黑丝遇水晕开,竟在"断角印"的位置洇出个扭曲的"蛀"字。
他猛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信不可滥,持模者当如守玉",可此刻模子上的残角还在,模下的银钱却早流进了他的私库。
更漏又响了。
郑玿撕图的声音比更声还响,碎纸片扑簌簌落在他脚边,却在最底层的残片上,一行小楷刺痛了他的眼:"信不在模,在民视民听。"
仓城高台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时,郑玿的手还在抖。
他望着城外绵延的账语墙,晨光里那些用红炭画的无角羊正朝他张望——前日巡讲团说过,"断角印"原是取"无角之羊,不触无辜"的意,可如今这模子,倒成了他触杀百姓的刀。
"将军?"亲兵的声音从台下传来,被风撕成碎片。
郑玿摸出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错金纹路早被摩挲得发亮——那是他初任校尉时,百姓凑钱打的"卫民刀"。
他举刀的手停在半空,忽然调转刀头,劈向腰间挂着的母模残角。
"铛——"
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檐下的雀儿。
李息的望远镜里,那截残角碎成三瓣,滚下高台时撞在账语墙上,正好嵌进昨日老妇刻的"李记粮行私吞春粮"旁边。
他放下镜子,转身对身后的玄衣男子道:"陈先生,他没降,但信......"
"走了。"陈子元接过话头,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牌——那是刘备亲赐的"安汉"印。
他望着敦煌方向的晨雾,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比降更妙。"
金城深处的青石板路在晨露里泛着冷光。
老仆阿福搓着冻红的手,用铜钥匙捅开了西院那扇尘封十年的铁门。
门轴发出嘶哑的呻吟,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副料纸"——当年黄琬之刚接手财政时,因算错数被退回的废稿,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暖黄。
最上面的纸页上,静静躺着把未上锁的铜钥,钥齿间还粘着半片焦黑的账册碎屑。
学宫守夜的老卒裹紧棉袍,望着书阁窗口映出的剪影——那道影子从一更坐到五更,时而伏案,时而踱步,最后抓起碎纸塞进了怀里。
他挠了挠花白的鬓角,把这桩怪事记在值班簿上:"丑时至卯时,书阁灯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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