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后传来孩子们的嬉闹:"阿爷说郑大人查账时,连仓底的老鼠洞都要量尺寸!"
李息伸手接住一片落雪,雪水顺着指缝渗进皮裘。
他望着老兵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初入陈营时,陈子元说的"治世不是替百姓做事,是让百姓自己会做事"。
此刻墙后传来"三诫通外赂"的齐读声,他低声笑了,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他们早会了。"
黑水坡的雪下得更急了,李息的斗篷结了层白霜。
韦家小子攥着铜钥的手冻得通红,指甲在铜面上掐出月牙印——这是他父亲韦仲康藏了二十年的"隐吏信物",可插进石门锁孔时,金属摩擦声像刮在人心上。
"等等。"
声音从雪雾里钻出来。
郑玿裹着件旧棉袍,怀里揣着个布包,发梢还沾着雪粒子。
他解开布包,半块锈迹斑斑的铁牌露出来,边缘的锯齿和北岭悬账监的锁芯严丝合缝:"前日替赵弘查归民田册,在废宅梁上摸到的。"
李息盯着铁牌,突然想起周稚说陶罐里泡出的残页,边缘也有这种锯齿压痕——原来豪族把凭证藏在陶胚里烧,又把钥匙封在旧宅梁上,自以为天衣无缝。
石门"轰"地开了,霉味混着土腥涌出来。
韦家小子摸出火折子,火光里只见梁上悬着个木匣,底下堆着半人高的空麻袋,麻袋口还沾着粟壳。
李息扯下条麻袋,指腹蹭过麻线:"新麻,去年产的。"
木匣的铜锁生了绿锈,郑玿用铁牌尖挑开,泛黄的绢帛铺展开时,韦家小子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河西隐粮总录》五个字,和陶罐里泡出的残页笔迹分毫不差。
李息翻到末页,朱红印泥在火光里像滴凝固的血,"司农少卿黄琬之印"九个字端端正正。
"不可能。"黄琬的声音在陈子元帐里炸响,他拍着案几的手直抖,"这印我贴身带了二十年,连洗澡都不离身!"烛火被他的气浪掀得摇晃,映得印文在绢帛上明明灭灭。
陈子元没说话,他捏着放大镜,正对着印泥里的细砂。
李息凑过去,看见砂粒泛着暗红,像浸透了夕阳的石粉——这是西域大月氏山才有的红砂,中原印泥用的是辰州朱砂,颜色要亮三分。
"蔡旭坤,可是左利手?"陈子元突然抬头。
李息一怔,翻出陶罐残页的拓本。"坤"字最后一笔果然向左拖,像根被风刮歪的芦苇。
他点头时,后颈的寒毛竖了起来——左利手写的字,右利手模仿不来。
"不是假印,是旧印。"陈子元把放大镜搁在案上,声音像冰棱撞在青石上,"十七年前,有人趁黄大人不备,拓了印模,用西域砂调了假泥,签了这批粮。"黄琬的脸瞬间白了,手指死死攥着衣襟,仿佛要把二十年的冷汗都攥出来。
黑水坡的雪停了。
石门内的木匣空了,梁上只剩半截断绳。
石缝里飘出一缕青烟,烧纸的焦味混着雪气钻进鼻腔。
有人蹲在石缝前,火舌舔着账簿的边角,扉页"董卓西线军资调度令"几个字被烧得蜷曲,像团张牙舞爪的黑。
周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印泥砂相考》从书堆里抽出来。
窗外传来戍卒换岗的脚步声,她摸着书页上"西域红砂,粒粗如粟"的批注,突然想起陈子元方才说的:"火政塾该添门新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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