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仲康之子推门进来时,怀里还抱着半块焦黑的绢帛。
他跪坐于席,指尖抚过绢帛边缘的炭痕:“显墨法需以松烟调蜜,敷于旧纸。”说着从腰间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半滴琥珀色液体,“这是家祖传的‘揭隐膏’,专破密写。”
陈子元盯着他的手。
那双手节骨如竹,指腹沾着墨渍,正是前日在陇右军寨里,替老兵核对抚恤账册时被算筹硌红的。
绢帛上的字迹随着膏液晕开,先是模糊的“马百匹”,接着是“赤驼胶二十瓮”,最后一行小字让陈子元瞳孔微缩——“董字暗记,春分交割”。
“军师。”韦家小子的声音发颤,“这绢帛是苏合婆藏在织锦经轴里的,原是三十年前龟兹税吏的私信。”
陈子元将绢帛按在烛火上,火舌舔过“董”字时,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军报:董卓残部樊稠余党在河西走廊活动,上月劫了三队商队,却只取粮秣不取金帛。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粮。”他低声道,“是马。赤驼胶能固鞍鞯、粘箭羽,没了这东西,骑兵的甲胄马具撑不过半月。”
窗外传来驼铃碎响,是阿史那隼的部落商队到了。
龟兹草原的风卷着草屑灌进帐篷时,阿史那隼正将那卷织锦“啪”地拍在牛皮案上。
七八个部族长老围过来,老萨满的铜铃在腕间乱响:“小崽子,你阿爸活着时都不敢翻旧账——”
“那是因为他没见过这个。”阿史那隼扯开织锦,露出底下用汉龟双语写的《部落公账》。
苏合婆之孙抱着阮琴从帐后转出,少年的指尖扫过琴弦,清越的调子突然沉下来:“贞观七年春,税骆驼三十峰;九年秋,扣羊毛五十斤——”
“胡诌!”大酋长猛地拍案,银质刀鞘撞在案角,“你凭什么信一个老织妇的破布?”
回应他的是帐篷外的喧哗。
几十个牧民挤在毡帐缝隙前,有人举着磨破的羊皮契,有人攥着褪色的木刻账符。
苏合婆之孙的歌声拔高:“阿依古丽家,少三峰;巴图尔家,缺五斤——”人群里突然有人接唱,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百人的声音混着阮琴,像草原上的闷雷:“账在人心不在官,秤在手里不在天!”
大酋长的脸白得像刚下的雪。
他抓起案上的银杯砸向火塘,火星子溅在织锦上,却被阿史那隼快手抢开。
“你等着。”大酋长甩下狼皮大氅,皮靴碾过地上的账册,“等春雪化了——”
“春雪化了,春分就到了。”阿史那隼望着他的背影低语。
帐外的风掀起毡帘,吹得《部落公账》哗哗翻页,最后一页正写着“马换胶,春分”。
同一时刻,龟兹城南的土坯房腾起浓烟。
李息撞开账政堂的门时,身上还沾着火星:“苏合婆家走水了!老妇人带着孙儿躲进菜窖,可账册——”
“被抢了?”陈子元没抬头,仍在往《百姓记账法》里添注新例。
“是。”李息抹了把脸上的灰,“火是从账房烧起的,抢账册的人留了把带龟兹贵族纹的匕首。”
陈子元终于抬头,眼里闪着冷光:“去传周稚。”他抽出腰间玉珏递给李息,“告诉她,把韦家小子复原的账目全拓在丝绸上——用龟兹的石榴红,于阗的月白,焉耆的葡萄紫。”
七日后,于阗的商队进了玉门关。
为首的老妇捧着个描金漆盒,盒里是叠叠丝绸账册,每卷边角都用金线绣着“互信”二字。
“王妃说,”老妇掀开盒盖,露出底下压着的羊皮卷,“这是于阗三城三十年的税账。她想要《百姓记账法》全本,再请贵军的账政吏去教女官们认账。”
陈子元抚过那些丝绸账册,指尖触到石榴红上凸起的暗纹——正是周稚改良的盲账法。
他忽然笑了,将案头新抄的《记账法》递过去:“告诉王妃,笔未动,千帐已开。”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
李息掀帘进来,手里的军报还沾着沙尘:“军师,公孙续将军到了酒泉,说有幽州急报。”
陈子元接过军报,封泥上的乌桓图腾刺得他眼皮一跳。
他望向窗外,玉门关外的春云正聚成墨色,像极了当年在洛阳城楼上见过的,袁绍军旗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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