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高小林趴在审批科的办公桌上,眼皮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办公桌的表面映照着桌灯昏黄的光,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文件上盖满了红章和绿章,那些章印正一一提醒他:任务依然未完成,审批的工作仍在等待。昏昏欲睡之际,脑袋里却不断跳跃出不合逻辑的画面。
突然,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那枚沉重的枣木大印。它不是普通的印章,而是一个庙会用的特殊印章,拥有无上的权力。高小林的脑袋不再是人类的样子,而是变成了这枚印章,散发着木质的清香,沉甸甸地挂在一串链子上。链子的一端连着一条白布,布上的字迹已被许多次盖章磨灭,而另一端,则被一名穿着五彩斑斓衣服的摊主提在手中。
高小林从高空俯视,看到庙会热闹的场面,那些摊位与人群交织,糖画摊的老板用满是糖霜的手不断挥动着彩色的刷子,给每一个经过的游客勾画一条龙的龙须。这条龙似乎并没有传统的威严,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曲线,像是试图做个某种革命姿态。糖画的老板一边刷糖一边小声嘀咕:“这条龙的‘曲线革命章’得盖上,否则这龙就没有灵魂了。”
高小林的头随着印章的沉重轻轻一晃,看到旁边的舞龙队正要开始表演。他们身着五光十色的服装,背后则有个大锣,大锣的振动声像是地震波一样传来。队长正举着一张“审批通过”的批准书大声喊道:“大家记住,每次舞动龙身,都得按照‘龙身摆动频率规范章’来!否则,龙就会掉队!”
“掉队?”高小林用力眨了眨眼睛,心想,难道舞龙还需要考虑频率?“那么……拉洋片的老汉怎么办?他那响亮的铜钲,岂不该有一张‘声响意识形态编码’?”
心里一阵混乱,忽然他看到了一个小丑一样的身影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冰碗,碗里盛着冰粉。老太婆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你们说,这红糖水甜度不合格的冰粉,居然也要‘甜度阶级成分表’?我这辈子做的最多的,就是给人家加点冰糖,放个花生碎,这玩意儿能有啥阶级成分?”
老太婆抱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高小林此时脑袋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小高,报告!”
他转过头,看到陈永年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容被放大镜折射得像一轮半月,背后是书架上堆满了各种文件。高小林不自觉地抬起手,接住了陈永年递来的放大镜,镜片里映出了陈永年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小高,庙会的‘蛋烘糕夹凉面’属‘饮食形态混乱’,得写三千字检讨!”
他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看着陈永年,然后又盯着那面镜片里自己的脸。突然,一阵冷汗涌了上来,像是一场无情的洪水,瞬间让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什么?‘饮食形态混乱’?蛋烘糕夹凉面都需要检讨?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哪有那么多细节!”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办公桌上,书页间还夹着那片糖画摊主送来的“公章造型糖片”。糖霜已经融化成了一个歪斜的红印,完全不像什么正规文件,更像是某种政治上的疏漏。高小林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坐起来。
走廊里传来了老张快速拨动算盘的声音,跟着便是赵师傅的怒吼:“狗日的审批!连庙会的叶儿粑都要查粽叶的‘出身证明’,干脆让公章自己包粽子算了!”
高小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无限循环的荒诞世界。走廊上的窗子外面依旧是那种破旧的天幕,万物在这里似乎都沉浸在某种无意义的规章中,似乎每个动作,每个动作后背的空气,都被一枚冷冰冰的公章制约着。
他努力撑起身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庙会。繁华的庙会如同一场宏大的表演,尽管这里没有真正的戏剧性,甚至没有明确的开始与结束,但每一个人都好像是在无声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这个世界的唯一规则,似乎就是——需要有章可依,哪里有一丝松动,哪里就得被检查、纠正、规整。
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庙会场景。庙会依旧热闹非凡,摊主们忙碌得像是涌动的洪流,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彼此之间好像并不关心真正的节日气氛,倒像是在执行某项精密的任务——无数张审批表,漫天飞舞的文件,密密麻麻的章印。这是一个令高小林不敢多想的地方,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再有意义,只有一个个公章,像无形的手,抓住了每个人的命运。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蛋烘糕夹凉面”一事,心里一阵发毛。蛋烘糕本来就是一种极为简单的街头小吃,一块香脆的煎饼夹上一层凉面,口感上尽管粗糙,却有其独特的风味。可是,偏偏在这荒诞的审批体系中,竟然被判定为“饮食形态混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庙会的糖画龙须如果没有获得“曲线革命章”,恐怕也得立刻停摆;舞龙队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得到“频率审批”的通行证;而那些摊主们根本不用考虑顾客的感受,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通过繁琐的审批流程,获得那一枚可以代表合法的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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