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底暗渊的风裹着焦糊气往喉咙里钻,孙小朵下坠时手指抠进萧逸腕骨,指节发白得像要裂开。
韦阳的手在震动中滑脱那刻,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炼丹炉轰鸣——不是害怕摔死,是怕再睁眼时,又像上次在花果山,望着猴群灰烬里只剩半截的火尖枪。
"砰!"
落地的冲击力撞得膝盖生疼,等她眯眼看清周围,鼻尖已漫上熟悉的桃香。
粉白花瓣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远处老桃树的枝桠间,扎着羊角辫的小朵正蹲在青石上,用树枝在泥里画三掌叠印。
画到第三道纹路时,小朵突然抬头,眼眶里蓄着泪:"老祖!
为什么我不能像爹爹那样翻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总说'要守规矩'?"
孙小朵喉头发紧。
她记得这一天——是她八岁生辰,本要跟着猴子猴孙去摘南天门的仙桃,被菩提拎回了方寸山。
此刻幻境里,白须老者从树后转出,衣袂无风自动。
他蹲下来,覆住小朵沾着泥的手,替她描完最后一道掌纹:"小朵儿,这世上最硬的印,不是刻在石头上的。"
"那是刻在心里的!"小朵抽抽搭搭接话,"您说过的!"
菩提的指腹轻轻点在她眉心,温凉的气劲顺着额角窜进经脉。
孙小朵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她看见幻境里的自己瞳孔逐渐失焦,原本亮得像星子的眼睛,慢慢沉成深潭:"老祖...我怎么...不难过了?"
"七情脉封了。"菩提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爹闯过南天门,闹过幽冥界,活了三百岁。
你是他女儿,若带着这副七情六欲,活不过甲子。"
"轰!"
孙小朵耳膜炸开,眼前的桃林突然扭曲。
无数个"她"从火浪里钻出来——有的笑着把火尖枪捅进南天门,有的哭着给受伤的小猴裹布,有的冷着脸重复"护规护规"。
最前面那个"她"伸出手,指尖泛着和炉壁黑纹一样的幽光:"老祖是对的...无情才不会疼..."
"放你娘的屁!"孙小朵抄起火尖枪就捅过去,枪尖刺穿"她"的瞬间,幻境里的桃枝"咔嚓"断裂。
她喘着粗气跪在焦土上,额角的汗滴进泥里,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瑶池,萧逸被雷劈得焦黑还笑着说"我这叫战术性烤焦",韦阳偷偷往她兜里塞了三颗仙桃——原来那些让她心跳加快、喉咙发堵的情绪,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哪是一道封印能拔干净的?
"萧逸!韦阳!"她喊出声,眼前的景象骤然翻转。
萧逸摔进幻境时,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冷笑:"孙小朵?
不过是误闯天机阁的野猴子。"他低头,看见年轻版的自己站在卦象前,指尖捏着断成两截的玉骰。
天机老人的叹息从背后传来:"智断局需得断情,你若跟她去,这局...必败。"
"我选断局。"幻境里的萧逸把玉骰塞进袖中,转身时衣摆扫过案上的《天机策》,"情字最误事。"
萧逸胸口发闷。
他记得真正的那天——孙小朵举着火尖枪踹开天机阁的门,发梢还沾着方寸山的桃花:"喂!
听说你会算卦,算算我能不能把凌霄殿的琉璃瓦全掀了?"然后她就这么大剌剌坐进他的卦盘,把他排了三天的星象图踩得稀烂。
后来他才知道,那哪是误闯?
分明是菩提老祖算准了他"智而无勇",派个小祖宗来给他的卦象里添把火。
幻境突然变了。
他站在血海里,斩情剑穿透胸口。
远处的孙小朵和韦阳在喊他名字,声音像隔了层雾。"后悔吗?"幻境里的声音响起,"若没跟她们走,你此刻该是天上最聪明的星君,而不是死在这荒滩。"
萧逸低头看胸口的血,突然笑了:"我以前总觉得,智慧是算尽人心。
可小朵会在我算错卦时拍我脑袋说'笨死了',阿阳会把最后一个烤红薯塞给我——这些,卦象里可算不出来。"他伸手抓住斩情剑,剑身"咔嚓"裂开,"若智慧不能护住想护的人,要它何用?"
话音未落,幻境里的血海翻涌成星图。
一枚刻着"断局"的玉骰"叮"地落在他掌心,骰面泛着暖黄的光——不是天机阁的冷玉,倒像被谁揣在怀里焐了很久。
韦阳落地时,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变成了天河岸。
水浪拍打着他的裤脚,天蓬元帅的残魂从水里浮出来,铠甲上还沾着当年被斩的血:"你这替命傀儡!
小朵涉险时,你连她的手都抓不住?"
韦阳后退两步,膝盖撞在石头上。
他想起从小到大听到的闲言碎语——"这小子是天蓬的影子"、"水纹胎记?
不过是老君给的符咒"、"跟着孙小朵?
他也配"。
此刻天蓬的残魂逼近,戟尖抵着他心口:"你娘临死前说'你生来有光'?
笑话!
她不过是被老君骗了,养个替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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