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在孙小朵掌心硌出红痕时,她才惊觉自己正跪在铜人脚边。
指尖传来细密刺痛,像有千万根银针在皮肉下轻戳,那星砂微烫,沾着铜锈与尘灰的气息,随她呼吸起伏泛起幽光。
方才那团金光裹着天机阁转了三转,再睁眼时,星轨上的符文全成了散线,像被谁扯乱的算盘珠子——裂痕蜿蜒如蛛网,每一处断口都渗出淡金色的雾,听来似有低语呢喃,仿佛整座阁楼在梦呓中抽搐。
"小朵!"
这声唤像块热炭砸进她心口,烫得她耳膜嗡鸣,连心跳都滞了一拍。
孙小朵猛地抬头,就见萧逸半跪在十步外的地脉图前,发梢沾着星砂,一粒粒如萤火粘在乌黑的发丝间,随他动作簌簌滑落。
指尖的血珠正往图上滴——他竟用指腹当笔,在断裂的星轨处重新描摹纹路。
每画一笔,地面就发出瓷器皲裂般的轻响,那声音清脆又沉闷,像是冰层下暗流撕开缝隙,又似古木在雷雨夜悄然折断。
血痕蜿蜒如河,竟与星轨残纹隐隐共鸣,泛起微弱红光。
"你疯了?!"她扑过去要拽他手腕,却被他反手扣住。
他的掌心滚烫,虎口处茧子粗粝,摩挲着她腕内软肉,像砂纸磨过旧绸。
萧逸抬头时,额角的汗顺着眉骨淌进眼尾,倒像是在笑:"这阁不是记命的本子,是养火的炉子。"他用染血的指尖点了点地脉图中央,声音低哑,"每代执笔者心火将熄,它就自动转起来,诱新的傻蛋跳进来当柴。"
孙小朵的火尖枪"当啷"砸在地上,枪尖撞出一串火星,烫红了青石板。
她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穿金缕玉衣的自己,喉咙里那团火原来不是幻觉——是这破阁在烤她的心。
那灼烧感从胸腔直冲喉头,像有火蛇在血管里游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味。
"所以你现在是在......"
"逆五行步推阵眼。"萧逸扯了扯嘴角,腕间青筋绷成小蛇,皮肤下起伏如活物。"刚才被符文撞飞时,我摸到星砂里掺了灶王庙的香灰。"他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铁锈与焦糖混杂的气息,"这阁怕人间烟火气,血能当引子。"
话音未落,左侧传来布料摩擦声,窸窣如蛇行枯叶。
韦阳抱着半幅古画残片站在阴影里,衣摆沾着星砂,一粒粒在暗处幽幽发亮,像夜露缀在旧袍上。
他眼尾的红还没褪尽,声音却沉得像压了块铁:"我懂了。"他把残片递过来,画角"初代三执笔"的墨迹在星砂里泛着青,墨香混着霉味钻入鼻腔,"祖师没选我,不是嫌我笨。"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发颤,"是他知道我太死脑筋,若真成了执笔,准得替他把罪名全扛了。"
孙小朵的鼻子突然发酸,一股热流冲上眼眶,视线模糊了一瞬。
三日前在方寸山,韦阳还蹲在桃树下抹眼泪,说自己连画轴都捧不稳;此刻他捏着残片的指节发白,指甲缝里嵌着星砂,倒像捏着什么比命还重的东西。
"所以......"她看看萧逸染血的手,又看看韦阳泛红的眼,喉咙发紧,"我们现在是要当那根不被烧完的柴?"
"当执笔者。"
沙哑的嗓音从星轨深处飘来,带着回音,像是从地底裂缝中渗出。
天机老人不知何时站在铜人旁,手里托着枚黑黢黢的令牌,表面刻着折了尖的笔纹。
那令牌冰凉,触手如寒铁,边缘磨得圆钝,像是被无数手掌摩挲过千年。
他朝孙小朵招招手,金血从铜人眼眶淌下来,在地上洇出"断笔令"三个虚字,血迹未干,蒸腾起一丝腥甜的热气。
"九千年前,初代三执笔在这阁里吵了七天七夜。"老人用指甲刮了刮令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一个要改天规,一个要守天规,最后一个......"他突然抬眼望向方寸山方向,目光穿透石壁,"成了天规本身。"
萧逸的手猛地一颤,血珠溅在"规"字上,炸开一朵细小的血花:"所以菩提祖师不是不想拆这阁!"他突然拔高声音,声浪震得星轨嗡鸣,"是他若动手,就会触发合规反噬,三界秩序全得塌!"
天机老人冲他竖起大拇指:"聪明娃。"他把断笔令拍在孙小朵掌心,令牌入掌,寒意直透骨髓,"这是初代留下的后手,能关半个时辰监规机制。
趁现在——"
话音被星轨骤停的嗡鸣打断。
整座天机阁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风都凝滞了。
中央铜人脚下裂开道暗门,暗红的光从门里涌出来,裹着股焦糊味,像极了花果山老猴儿烤红薯时的烟火气——那味道混着炭灰、糖霜与猴毛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
"心火祭坛。"天机老人推了她一把,掌心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进去吧,你们要找的答案在火里。"
孙小朵踩进暗门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冷风贴着脊背爬行,像有蛇尾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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